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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光了湯藥再去嘗花生酪,甜香濃郁也染了苦意,什麼也嘗不出。
只覺舌尖麻麻的。
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新奇的,只是花樣多了些罷。還不如前月你在街上買的糖霜葫蘆。」
竟是如此,看來蘭陵公府的廚子在做吃食也不如何,小丫鬟歇了心思。
二人繞著玉清築外的水榭遊廊慢慢地走著,踏過一處僻靜的園子,枯黃的雜草被奴僕們清理乾淨,就連連日積雪落滿的青石板路亦被掃灑乾淨。
綠青的石板鋪地整整齊齊,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雪地單獨被辟開幾塊被圍著未清掃裡頭落雪,栽著株株紅梅,如今迎了風一片白中綴著點點紅,美煞人。
園中深處隱有鵲兒的叫聲,冬日裡竟有鳥語花香之境。
自來了蘭陵公府除卻梅園宴,風大雪大也無機會上各處去走走,如今這會兒倒是應了景雪小了。
綠墨拿著傘提議道:「小姐,奴婢看這景好,且地面乾淨無積水。不若便走這處吧,也防再濕了鞋襪。」
在玉清築的書房內,濕透的繡鞋被生了地龍的暖意烘地差不多又干透了。能有好路走,南棲也不想再淌一回堆滿積雪的路。
當下便點頭同意了。
二人向園子深處走去,越走女子清凌凌帶著喜悅的聲音便越發明顯。
「潭姐兒踢累了吧,過來娘親抱抱。」
孩童稚嫩帶著甜甜奶音的聲音仿若在耳畔錯落響起:「娘親,玉潭還想再玩一會兒。」
玉潭,是蕭大公子唯一的嫡女蕭玉潭嗎?
想繞路再走避開已是來不及了,她低垂的眉睫顫顫,掩下裡頭思緒。
怪道這處偏僻園子掃灑地這般乾淨,原是盧夫人和愛女常在此處玩鬧。
她也是晃了心神才沒察覺出。
正往前走之際,一枚黃紅綠相間羽毛鮮亮的毽子已從樹梢那頭飛到了這處,南棲正巧抬腳將其接住。
梳著雙髮髻的小女孩頭上戴著毛絨絨的粉色宮花,身前掛著以紅繩穿就的長命鎖,此刻一顛一顛地往這頭跑來。
圓圓的臉蛋宣粉可愛,她也見到了南棲,及立在她足尖的毽子。
只一瞬小丫頭便在她身前停下了腳步,抬起包子臉絲毫不見膽怯問道:「姐姐,你是哪家的?我是蕭家的,爹爹在家中行一。」
「你好漂亮,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嗎?」
後頭跑著氣喘吁吁的奴僕此刻趕到了,低下身子張開雙手作保護狀。
抬頭瞧了南棲還未喘過氣聲卻如洪鐘:「唐突姑娘了,老奴是大公子夫人房內的。」
語罷蹲下身子又對著蕭玉潭諄諄說道:「潭姐兒,說好了下回要等等嬤嬤,不能這般亂跑了。」
正是愛鬧的年紀,小小的人兒從樹叢下頭鑽過,幾個丫鬟婆子也累的夠嗆。
後頭這時才急匆匆走出來個冰藍色翠紗露水百合裙的女子,她面上布著些焦急。
她生得極美,卻又不是艷極的顏色。
黛眉輕掃,通身一股書卷氣,面龐白皙瑩瑩潤潤,舉手投足之間世家貴女風範盡顯。
南棲之前在梅園亭台水榭見過她,盧氏清瑤,蘭陵蕭氏長媳。
她屈膝福了一禮:「南棲見過盧夫人,無意路過此處驚擾了小小姐與夫人。」
態度謙卑,容色端莊。
若是沒在假山上頭看見湖邊那一幕,或許還會信她幾分。
無端地,盧清瑤又想起那夜夫君歸家她剛提及此事那人瘋了般的舉動。
低低吸了口氣,只想快些回去。
她平淡無波的面色上瞧不出什麼,低下身子拉過蕭玉潭的小手道:「玉潭乖,姐姐她還有事要先回去。」
蕭玉潭倒是難得在府上見到這樣好看還厲害的仙女姐姐,她仰起頭撒嬌:「娘親,潭兒想要和姐姐玩嘛。」
盧清瑤嫻靜的面上浮起一抹淺笑,拿手上錦帕輕輕擦拭小丫頭額上冒出的汗,柔聲又有耐心道:「你想玩,娘親陪你玩可好?不過再玩一小會兒就回院子裡去好不好?」
「好,不過娘親一小會兒是多久啊?」小丫頭圓溜溜的眼睛亮亮的,已可瞥見長大後定是個美人坯子。
「梅花上的雪落下的時候。」
小丫頭似懂非懂,撿著那毽子又跑到前頭去了。
徒留盧清瑤與南棲主僕四人。
她看向站在面前的南棲,饒是女子,也為這國色天香之顏驚嘆。
思及那日與太夫人一齊在座上所見,倒也是個可憐女子。
未曾再多思,她面上掛上不多不少的笑意,瞧著卻格外溫柔:「不妨事的,玉潭還小貪玩,倒是沒有嚇著表姑娘吧。」
南棲看著她嫻靜如臨花照水般美好的面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會嚇到的,南棲幼時也喜踢毽子。夫人是個好娘親,潭姐兒亦活潑可愛。」
二人說了幾句話,盧清瑤便先離去了。
直到走出這園子,南棲依舊未回過神來,綠墨只當小姐突然見了盧夫人心頭晃神,便安安靜靜在一旁陪著。
天邊似又有落雪紛紛而下。
南棲伸出一手接住了些,白到極致的雪花美極了。
天下也是有好母親的,葉湘怡的母親是,潭姐兒的母親也是。
壓下心裡頭一絲觸景生情的絞動,南棲二人加快了回院子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