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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好了外頭氅衣,南棲嬌媚的唇瓣依舊失了些血色。饒是這般,烏髮在身後傾瀉如墨,肌膚欺霜賽雪般白,眉眼精緻嫵媚含著愁,依舊是美得驚為天人模樣。
蕭鐸在月色下負手而立,耳畔依稀聽聞有繡履踏在鵝卵石小路上踩著橫生的幾簇小草而過的窸窣聲,由遠及近。
知道是伊人來。
他轉過身去,正好瞧見南棲一人從院門邊出來,外氅一襲雪白的狐裘氅衣。白絨絨的狐毛貼在她面頰旁,瀲灩桃花眸水汪汪,含著無邊的情絲。
正如那夜他酒醉微醺梅園初見那般。
南棲兩手抬起將氅衣罩著的帽子摘下,走到蕭鐸面前屈膝行禮喚了聲四公子。
蕭鐸想抬手扶她起來,手懸在她肩頭上方卻見南棲抬起頭來,她已是起身了。
無聲收回手蕭鐸聲音溫柔說道:「南棲表妹客氣了,喚我一聲四表哥便是。」
南棲聽後搖了搖頭道:「原不該這般喚的,我只是與姨母有親緣,與大房的各位公子攀不上關係的。」
嬌嬌俏俏的美人似乎一夜間落寞了不少,往素里眉梢雖同現在一樣,初瞧一眼卻是掩飾不住的張揚嫵媚的美。
如今卻像泡多了苦水,當真是柳腰盈盈不堪一握,風一吹便倒,我見尤憐。
蕭鐸直覺這般情狀與芳姨娘口中所言之事有關,只是不知南棲是因被冤枉了難受還是聽聞二哥要娶妻了難受。
無端地,心口塞了團棉絮般,夜色愈發濃了,呼吸間總覺含著冷氣,從嗓子眼涼到心裡頭去。
蕭鐸背在後頭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保持著聲音依舊如常道:「南棲,那我便喚你南棲姑娘。」
「下學歸來,便聽聞母親將你院中一刁奴杖斃了,不知南棲可因此事受了委屈?」
南棲抬頭看面前容色清雋之人,察覺出其中關切之意。若放於往常她定是會好好利用,可如今無論與衍哥哥成與不成,都得里府上的公子遠遠的。
蕭鐸便見南棲搖了搖頭,聲音依舊輕輕柔柔,如羽毛般撫過人心尖卻又不帶走什麼,辨不出任何感情:「南棲無事,多謝四公子關心。」
他想見南棲如那夜般,輕嗅初綻的寒梅便笑的那般滿足,那雙美極了的瀲灩桃花眸洋溢著神彩。而不是如今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想著他能給她什麼,叫她能如從前那般發自內心地笑。
蕭鐸啞了聲般,沉寂一瞬道:「南棲,其實自從梅園夜宴那晚過後我便心悅於你。那日歸院後我醒了酒,便問下頭的人那位紅衣姑娘是誰。卻忘了我們見過的,梅花宴前你在亭子外頭,我在亭子裡頭。」
「不怪你忘了在梅園見過我,我也曾忘了在湖邊亭見過你。長幼有序,待二哥與崔家娘子成親後便該輪到我了。我向祖母祖父說明白,我會娶你為妻。」
「我是庶出子,無需同大哥二哥般被娶五姓貴女。只是我如今尚且是一介白衣,春闈下月便至,我會考取功名,竭盡全力得個好的名頭,如何回來娶你。」
蕭鐸越說越覺此事可行,唇角漸漸由平著的揚起。
南棲低垂著頭,待聽得「二哥與崔家娘子結親後」腦中轟鳴,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頭重重砸了下來。
砸得她好疼。
知道真相的這一刻她只覺左邊心口有什麼東西砰砰直跳,刀尖剜肉,心頭血流出,初時是疼,後來便漸漸麻木。
「南棲,南棲,你可願嫁與我?」面前公子書生氣頗濃的清雋的容顏漸漸恍惚,眉睫撲朔間見到得卻是另外一張面龐。
郎君清冷無雙的面容被燈壁暖黃的燈火照的溫柔而繾綣,白如玉修長的指節挑起她鬢邊青絲,那漆眸上的眼皮有一道不深又不淺的褶,恰到好處,郎君瞧著她時,棕色微淺的瞳仁裡頭映照著她。
情深似海,世間百苦,心尖上唯余她一人的模樣。
那薄唇輕啟在耳畔處,聲音低沉而又繾綣荼蘼,問她:「南棲,你可願嫁與某?」
見面前人被魘住般愣在那,蕭鐸面露擔憂,將手輕輕搭在她肩頭輕輕喚道:「南棲,南棲姑娘你怎麼了,可是今日被那丫鬟杖斃一事嚇著了。」
看著面前這雙手,白皙清瘦,拇指指腹處與中指指節上有常年提筆的薄繭,根本不是二郎君那般根根指腹皆布著粗糲的繭。
南棲終於回過神來,接下他的話道:「確實是被嚇著了,本還是活生生一人,打了幾十棍後聽說憂心雪後災情重惹疫病,便將人燒了,灰揚進了城郊的亂墳崗裡頭。」
「風一吹,什麼也留不下。」
蕭鐸也不知要如何勸慰她,卻見面前女子已揚起抹笑道:「多謝四公子關心南棲,南棲無事的。」
他張口剛要問適才的事南棲願意否。
髮髻解開,隨意披散在後頭的姑娘抬起面龐問他:「剛剛聽聞四公子說,府上的二公子要與崔家小姐結親了?那崔家小姐我見過幾面的。」
蕭鐸不疑有他,答道:「是啊,消息還沒傳出來,卻也差不多了。板上釘釘的事了,這崔家是二哥母家,崔小姐與二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即是要娶妻,想來二哥不會不同意的。許是過幾日便會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