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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愈來愈來急,玉足點地飛旋, 兩指寬的細細絲絛緊緊系在茜色夕顏花窄裙上,勾勒的腰如約素。
亂花漸欲迷人眼,靜默立於廊下的白衣郎君面色微霽,白如玉的指節收攏在袖中。
原來她不只善音律,還善舞。
小廝握著掃帚在一旁瑟瑟發抖站著, 大氣不敢喘。
吞咽了口唾沫道:「二公子, 花匠這會兒不在, 房內人說是挑選花種去了, 要一個時辰後歸。」越說聲音越來越小。
一大叢溫室內嬌艷的芍藥擋住了二人,碩大的花朵紅的嬌艷,
裡頭的人未注意已被人窺視良久。
不知道是誰惹了二公子,素來只論朝政不論私事的人大清早的要來挑牡丹。那破花匠也真是, 早幾日不去,偏偏趕巧遇上這等時候沒了人。
沉默良久,小廝握著掃帚, 兩股戰戰。
卻聽得前頭如芝如蘭,氣若松雪的郎君聲音淡淡:「無妨,某自己去。」
漆眸發冷瞥過那叢艷麗過了頭的芍藥道:「待花匠回來告訴他, 城北江邊的鳶尾花開的極好, 牡丹之流雖美,卻不如野花惹眼。」
小廝連忙應是, 便見一襲月牙白山水藤紋雲袖袍的郎君入了如芳園深處。
他不敢再多瞧,拿著掃帚跑到院外青石板路上刷刷掃了起來。
一舞畢,南棲額上沁出了些汗珠。
瀲灩桃花眸水汪汪的,檀口微張喘著氣。
綠墨遞上巾帕,南棲接過輕輕擦拭面頰上滾落的汗珠。
白茫茫亮眼的日光照耀下,美人腰是腰,臀是臀,格外婀娜奪人眼。
她看向依舊斜斜倚靠在廊柱旁的三公子,修長指骨漂亮的手拿著那玉笛,略帶不解問道:「三表哥,你如此善律,為何祖母小壽辰那日不獻上一曲?」
蕭衡聞言嗤笑了聲,眼皮子掀起一腿耷拉著懶洋洋道:「無趣,就說這琴音,莫說蘭陵公府了,滿臨安也尋不出一個彈的比你二表哥還好的。」
「四弟想要表現就由著他去。」
狹長的狐狸眸轉悠,又撇到了南棲這頭,語調悠長慢慢悠悠道:「再說了,本公子這笛子可是吹給美人聽的,那些粗鄙男兒想聽得拿銀子來。」
南棲剛剛淨了手,聞言噗嗤一笑。
冷麵肅穆的大公子,清冷無雙的二公子還有謙和有禮的四公子到了他嘴裡頭都成了貪圖他笛聲的粗鄙男兒。
見南棲笑的燦爛,蕭衡狹長的狐狸眸內有一絲細小的波動。
原道王三日日與他吹噓有個妹妹有多好。
他那妹妹他見過,性子驕縱,頤指氣使,稍有不順心就要王三摘星星采月亮的來哄。
他本不信的,現下倒是信了些。
正沉靜在思緒中,後頭卻響起了腳步聲。
一下一下鞋履踩在青石板路上,偶聞碎葉被碾碎的細密渣渣聲。
二人回過頭看去,卻見最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人從背光處走來。
白玉冠束髮,不同於蕭衡穿著一身紅衣放蕩不羈,郎君容顏如玉,月牙白交領藤紋雲袖袍前襟高高束至脖頸下。
他素來穿深色,今日著淺通身更顯清冷孤高,較平素里少了幾分上位者的壓迫感。腰間懸著枚羊脂玉佩,隨著走動有韻律地小步晃動。
餘光瞥了眼垂首事不關己,拿著梅花糕吃的南棲,倚靠在廊柱邊的蕭衡轉眼再瞥向容色清冷,肅穆無波的二哥。
眸中忽的泛起一抹戲謔。
看熱鬧不嫌事大,素來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的蕭三公子一瞧二人間的眉眼官司,便知道定是鬧了不痛快。
難得能找二哥的痛處,他自是不會放過。
且南棲表妹這般乖巧活潑,犯錯的怎麼會是她呢?
蕭衡收了玉笛,大步走向坐於桌前吃一口梅花糕,又品一口茗的南棲身前。
指骨修長比女兒家還漂亮的手解開了另一包油紙,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他裝作不以為意,實則意味深長道:「再嘗嘗這綠豆糕,劉記的師傅做的,一日就賣一百份可是難買的很呢。你表哥我那日可是從日中掌柜的掛了招牌就在鋪面前守著了。」
事實確實如此,他拉著蕭鐸在鋪面前一站站一個時辰,勾得街邊路人頻頻回頭。
姑娘家命了丫鬟也來後頭排起了長長長長的隊伍,掌柜的樂得合不攏嘴,還多送了一份合意餅與他...
綠豆糕,做成六邊花樣式,豆綠色與乳白色相融,拿起來在日光下似是透明的要化了般。
南棲咬了一小口,微甜和著綠豆搗爛的細綿,不膩人,有幽香沁脾,唇舌牴觸間沉溺於糕點的綿密香甜。
瀲灩的桃花眸眯起,笑起時似月牙彎彎。
一瞧,便是喜歡這味道。
與那日她在竹筏上提著裙擺,面上焦急帶淚,得了他攙扶後笑的眉眼彎彎一樣。
蕭衡拿著那玉笛敲著手心,知道火候到了得收著些了,慵懶散漫道:「如何,是不是嘗了便念念不忘。劉記的老師傅從宮中出來的,伺候貴人有功允了他在坊間開個鋪面。」
「這味道比府上的糕點師傅做的還要好,你在府上可嘗了什麼甜食?喜歡哪種?」
瞧著他像是無意問道。
南棲只是在府上借住著,也不算是府上的主子,下人貫來會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