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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清冷的眉睫比之外頭化開的雪更冷。
第15章 戲弄
外頭蕭鐸看著肌膚白如羊脂玉,吹彈可破的姑娘,心頭起了憐惜。
他自國子監下學回來,身上除了幾卷書冊並未帶任何取暖之物。
好在後頭小廝從背著書簍中取出一物,年紀不大的圓臉上掛著笑:「公子,小的怕你冷特意從院中芙娘子那討了個手爐。公子平素不喜這等花哨之物一直未用上,今個兒正是趕巧了。」
南瓜狀的紫銅手爐,鏤空爐蓋刻著喜鵲饒梅,模樣精緻小巧。
蕭鐸伸手接過,象牙白的衣袖掩了一半的手掌,只余書生過於白皙的手指握著那方小小的手爐。
他向南棲走近,看清那雙交疊放在身前形狀姣好卻凍地通紅浮起些紫意的芊芊十指。
恍惚間,又見到那夜落雪紛紛,廊柱下頭一片白中點點紅梅綻放,芳華萬千卻不及一身紅衣,巧笑倩兮的姑娘。
曇花一現,千嬌百媚的嬌靨待酒醒後不知是真是假。
今日她未著紅,月色繡折枝堆花襦裙襯的白皙的小臉更加盈潤,不堪一位約素腰肢隨風搖搖欲墜之感我見尤憐。
南棲看著一襲象牙白袍的公子一步一步逼近,她低垂的睫羽撲簌簌動了下。
二人只隔三拳之遠,對面之人停下腳步。
本曝亮的眼前籠罩上一層陰影。
男子溫潤之聲汩汩從身前傳來:「還不知你那姐姐要多久才出來,即是送瓜果不若表姑娘先隨某去?」
南棲瞧著面上布著些倉皇,搖了搖頭無聲後退了小半步。
柔聲道:「多謝公子好意,只是姐姐讓我在這候著她。南棲不好先行離開。」
似是唐突驚了佳人。
蕭鐸忽的想起那日醉酒被下人扶回院裡問梅園那紅衣姑娘是誰。
隨行小廝雲禮褪去他濕透的外氅絮絮叨叨讓他日後切莫飲那麼多酒,又道蘭陵公府沒這號人,是公子酒吃多了糊塗了。
雪夜幽靜,偏僻梅園向來無人踏足。
她的身份也算的上官宦小姐,卻孤身在寂寥之所與梅花互訴心中苦思。
就連府上下人都不知有這號人,如今瞧她這副膽怯嬌弱的模樣便是不願與他過多接觸,恐惹下麻煩。
人的心本就只有一塊,每多一個子女便要占去一塊,誰多誰少各憑本事。
一點落雪飄在他唇瓣上,不一會兒便被溫熱所融。
無端,蕭鐸只覺唇舌間泛著苦澀。
抬頭看了眼院門上玉清二字,他收回眼看向面前一主一仆狼狽的模樣,那丫鬟圓眼裡頭一片通紅,如今瑟縮著身子打傘。
他垂下眸子,白淨的面龐謙和有禮:「是某逾矩了,天寒地凍,這手爐還請表姑娘收下。」
南棲遲疑著要接過院門前又出來道熟悉身影,一身翠綠夾襖外罩同色系比甲,是伺候過她湯藥的合依。
「奴婢見過四公子,表小姐。方才是院內下人失禮了,還請表小姐隨奴婢進來。」合依面上揚著笑,低頭規規矩矩行禮,那聲音卻如院內某人般不容拒絕。
到了眼下的柔夷蜷縮收了回去,蕭鐸拿著手爐往前伸的手垂在空中,後不著痕跡收回。
南棲看了眼二人,往前踏出小半步蝤蠐低垂行了個漂亮的禮,綿綿軟軟的聲音似能撫平人心底燥意:「多謝四公子好意,南棲去院子裡頭便不冷了,就不拿這手爐了。」
微紅的鼻尖添了抹嬌俏,蕭鐸見人入了院子。
月色襦裙融於白茫茫雪色中消失不見。
雲禮背著書簍看著向來溫文爾雅,最是守禮不過的主子失神望著姑娘家消失的地方。他咽了口唾沫潤了潤乾澀的喉間,小心翼翼喊了聲:「公子,公子。」
蕭鐸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精緻小巧的手爐。
憨態可掬的南瓜模樣,胖墩墩討人喜。
到底是沒送出去,他略微落寞低下頭將手爐丟回雲禮懷中:「回院後還給芙娘子罷,日後無需再帶著了。」
「是。」雲禮白胖的面頰鼓了鼓,公子定是又嫌他多事了。
芙娘子原是公子身前大丫鬟,公子親娘芳姨娘做主將人塞入公子房內,先抬作通房丫鬟待日後女主子進門後再做姨娘。
但大房這一輩,大公子娶了范陽盧氏的貴女,成婚五年未納妾,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二公子更是芝蘭玉樹之姿,一心無關風月,尚且及冠便官拜大理寺卿。
自家公子尚且未入官途,誓要苦讀不落於人。
芳姨娘做的這等事令公子極其不喜,芙娘子雖入了房公子卻從未親近過,亦不喜聽聞與她相關的任何事。
如今,他這個做奴才的是犯了主子的忌諱了。
....
「公子,表小姐身側的下人求見。」青衣小廝面色略有些為難地在書房外頭稟報。
未曾料到這表小姐還來了這一出,不答應她便提著食盒硬是要入內給公子送去。
他額上留下些冷汗,有些想念原本近身跟在公子身側的雲山 。
公子平素多半待在前院瓊宇樓,不常來玉清築,好不容易來了一會兒卻有人擾了主子清淨。
連帶著他心頭忐忑,對這表小姐亦生了些不喜。
蕭衍適才離了窗邊,如鶯啼婉轉的柔聲慢語漸漸遠了些,胸口瀰漫的那股陌生情緒也漸漸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