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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著他跑出來的,是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丈。
老丈拄著拐,一瘸一拐往前追,一邊追一邊聲嘶力竭地喊:「抓住他,他是盜匪!」
老人家顯然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他聲音嘶啞,腳步蹣跚,沒跑幾步就跌坐在地,任由眼淚滑落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
「抓住他,抓住他,他搶了我的錢。」
這條巷子本沒幾個行人,那老丈一喊起來,盜匪左瞧右看,頓時惡向膽邊生,從懷中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他眉目猙獰:「都閃開,誰攔殺了誰。」
謝知筠愣在當場。
從小到大,她所見所聞皆是仁義禮智信,從未見過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即便琅嬛和鄴州左近有數次戰事,卻都未波及謝氏,甚至都未波及至琅嬛,故而她幾乎從未見過險惡人間。
那賊匪如同一個熾烈的火球,向著謝知筠和衛戟奔跑而來。
他手上的匕首一看就很鋒利,兩邊開刃,讓人心寒。
賊匪向兩人猙獰嘶吼:「不想死就閃開!」
謝知筠知道自己應該躲開,可她就呆愣愣站在那,一動都不能動了。
那賊匪急得不行,匕首兇狠地搖晃著,似乎就要刺中攔路的兩個人。
「讓開啊,讓開啊!」
就在這時,衛戟左手一伸,只微微一用力,就把謝知筠整個攔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總是像山峰一般,沉穩淡定,替人遮風擋雨。
衛戟右手在腰間一推,真正染過血的長劍便從劍鞘中疾馳而出,直奔賊匪命門而去。
須臾之間,寒光凜冽。
只聽一陣酸澀的「呯」聲響起,那賊匪被長劍一驚,疾馳而來的身形劇烈晃動,手中的匕首下意識往長劍一揮而去。
那把長劍鋒芒畢現,在空中甩出一道冰冷的扇面寒光,劍尖直奔賊匪照面而去。
賊匪作繭自縛,竟使刀柄襲來的長劍擊成刀鋒奪面。
寒光閃眼,賊匪終於慌了。
他腳步凌亂,不由自主往後躲去。
但衛戟和長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衛戟穩如泰山,站立不動,右手一揚,便握住了長劍的刀柄。
那長劍是他的隨身劍,跟隨他出生入死已有七載,不說人劍合一,卻也是得心應手。
只看那長劍在衛戟手中猶如一條銀龍,直奔賊匪脖頸而去。
這一次,似真要奪命。
賊匪方才兇狠萬分,卻依舊是個怕死的孬種,他腳下蹣跚,隨著長劍的落點最終站穩了腳跟。
他把自己站立在了長劍的劍鋒之下。
那冰冷的長劍就貼在他脖頸處,距離他的血脈只有紙厚。
不過眨眼功夫,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衛戟握著長劍的手穩如古木,紋絲不動,他眉宇之間的笑意已經全部斂去,只剩同長劍一樣的幽冷寒光。
「還跑嗎?」
謝知筠聽到他淡淡問。
那賊匪兩股戰戰,上半身卻紋絲不動,只要他一動,血脈就要崩裂而開,血濺當場。
賊匪終於害怕了。
「郎君饒命,我,我不跑了。」
衛戟沒有看他,他目光往其身後一錯,就看到被路過行人攙扶過來的老丈。
「老丈,這賊匪做了什麼?」
老人家幾乎要喘不過氣,他咳嗽兩聲,先謝過衛戟。
「多謝郎君相助,這賊匪闖入我家中,偷了家中用來給孩兒買藥的藥錢,偷盜之後還不足夠,甚至砸壞了我家的米缸。」
老丈如此說著,越發激動起來,站也站不穩,便直接坐到地上咳嗽。
「雖說米糧只剩了個底,卻也不能糟蹋糧食啊。」
老丈又忍不住哭起來。
謝知筠此刻已經恢復了精神,她從衛戟身後行出,安慰那老丈:「老人家不必介懷,此人已經抓住,待府衙審問之後便能歸還老丈家的銀錢,若是能尋到其家宅,會讓他雙倍奉還損壞家什。」
那老丈原本滿心悲涼,現在賊人被抓住了,又被好言相勸,不由抬起朦朧的老花眼,看向謝知筠和衛戟。
「多謝兩位好心人,兩位好心會有好報的。」
西市因是商街,故而一直都有衙差巡邏,這邊剛一鬧起來,就有衙差聽到動靜往這邊趕。
此時事了,衙差也正巧趕到。
衙差自然認識衛戟,一見是他,忙上前行禮:「少將軍。」
附近的行人一聽這個稱呼,立即便反應過來,那老丈更是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竟是少將軍!」
他哭道:「少將軍慈悲為懷,英勇無畏,多謝少將軍。」
「多謝少將軍救命之恩。」行人紛紛行禮。
衛戟見百姓都要給他下跪磕頭,方才那些沉穩肅殺一夕便散,他手忙腳亂左扶右攙,不讓他們在此地行大禮。
「都是鄉親,何必見外,」衛戟的聲音在巷中迴蕩,「這只是衛戟分內之事,諸位鄉親莫要捧殺我也。」
這樣的場面也是謝知筠頭一回見。
她倒沒在邊上同衛戟逗趣,反而上了前來跟他一起攙扶百姓。
攔截盜匪,幫助百姓不過是分內之事,可之後的感謝卻絡繹不絕,一直忙了兩刻才終送走了這些行人。
衛戟對衙差道:「這賊匪要好好審問,青天白日破門而入,怕不是一人便有這般勇氣,背後說不得還有其他同黨,他手中的匕首也要查一查,看是哪裡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