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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人在寒風裡走了半刻,謝知筠才後知後覺問衛戟:「你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下來,那可是外事,若做不好呢?」
衛戟同他並肩而行,腳步不徐不慢,他身上披著素黑的披風,如同黑夜中的參天大樹,能替人遮風擋雨。
聽到謝知筠的問話,衛戟偏過頭來,定定看向她。
燈火輝煌,點亮了他深邃的星眸。
謝知筠只聽見他染著笑意的低沉嗓音。
「夫人如此聰慧,」衛戟一字一頓,「一定能勝任。」
第十五章 沐浴
兩人回到春華庭時,已經過了傍晚。
天色幽深,華燈初上,晚風寒冷蕭肅,但家中卻是暖的。
謝知筠回正房換了家常穿的錦緞褙子,這才踩著千絲履來到膳廳。
衛戟倒是沒那麼講究,他不過就是洗手淨面,此刻已經在膳廳等了。
今日晚上的菜色不錯。
謝知筠看桌上放著砂鍋,砂鍋里正咕嘟冒著熱氣,便坐到衛戟另一側問:「可是要吃砂鍋?」
「天冷,吃些驅寒。」
衛戟揚了揚下巴,有餘便上前把砂鍋蓋子掀開,一股濃香便撲面而來,謝知筠定睛一看,發現裡面燉了一整隻雞。
「方才母親派人來講,近來天寒地凍,肝火燥熱,這幾日便多吃些湯湯水水,滋陰補氣。」
鍋中是用山藥天麻燉煮的老母雞,聞著鮮香撲鼻,謝知筠先讓人上了一碗湯,捧著慢條斯理吃。
「永豐倉的事,你怎麼看?」
謝知筠問著,目光卻落在邊上配菜上,等衛戟也盛了一碗湯,她才讓牧雲往砂鍋里下了青菜和菌菇。
衛戟一口喝下半碗湯,不答反問:「夫人以為呢?」
謝知筠瞥他一眼,倒是沒有藏著掖著,只道:「鄴州城中屋舍有半數空置,城外流民也不過千百十人,若都給鄴州籍貫,讓他們留在鄴州生活繁衍,倒是可行。」
衛戟也往砂鍋里放了雜麵,道:「夫人繼續講。」
謝知筠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興味,在家中時她作為小姐,只能打理家中庶務,外務皆有父兄掌管,不過她手。
即便她有想法,也無人可說,只能默默看著聽著。
如今到了衛家,成了衛氏媳,卻不料天地似更廣闊了些。
謝知筠清了清喉嚨,道:「流民安置之後,便可按家戶發放賑濟糧食,不知小公爺所說的那一糧倉有多少存糧?」
衛戟又吃完一碗米,舒了口氣道:「永豐倉有糧倉五十個,單個糧倉可屯糧五千斤。」
「除去徹底無法修葺的那一個糧倉,還有三個糧倉屋頂需要修補。」
謝知筠眼睛都亮了。
「若按家戶來分,每家每戶若是五口,便分五斤米,十口則分十斤,如此一來,大抵可分千戶。」
也就是說一人分得一斤米,大約能分給城中窮苦百姓五千人眾。
這已經不少了。
一斤米雖不多,但百姓大多是豆子穀物夾雜菜蔬摻著吃,一斤米能吃上十日之久,最起碼不會挨餓。
謝知筠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深海里的明珠,透著無暇的光華。
「我之前同邀月談及此事,邀月道她可以一併捐出百斤糧食,若是城中富戶家家都能捐得,大約還能籌集兩三千斤,如此一來,鄴州城中及附近郊縣的貧戶就能挨過這個倒春寒了。」
衛戟見她興致勃勃,同往日那意興闌珊的樣子大相逕庭,不由有些好笑。
他看著她,問:「那些富戶為何要捐糧?他們摳搜的很呢。」
謝知筠秀眉一挑,目光落到衛戟英俊的面容上。
「這不是有小公爺嗎?」
謝知筠聲音都透著笑意:「小公爺親率先鋒營中的精銳往各個深宅大戶那麼一走,眾人定要感念小公爺及國公爺對百姓的愛護之心,如何能不動容?」
歸根結底,還是要讓他出去嚇唬人。
衛戟無奈笑笑,旋即卻抬起頭,目光如鷹,一瞬捕捉到了到手的獵物。
「夫人,」衛戟嗓音低啞,聲音中有著委屈,「為夫自然肯幫夫人這個忙,可為夫一想到要出去面對那些難纏的富戶,心裡總是懼怕的。」
他薄唇微勾,一瞬不瞬盯著謝知筠。
「夫人可要安慰安慰為夫?」
他眼中的攻勢越發猛烈,謝知筠被他看得手指輕縮,下意識抿了抿嘴唇。
她別過臉去,強自鎮定,聲音卻有著嗔怪。
「你此行為百姓謀福祉,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
衛戟低聲笑笑,他俯身過去,在她耳邊低聲問:「好是不好?」
謝知筠的耳根子紅了一片。
胭脂色從她耳垂往下爬,順著修長的脖頸,一路蔓延進層層堆疊的衣領里。
衛戟兀自輕聲笑了。
「夫人不說,為夫就當你說好了。」
衛戟不再繼續逗她,他往後一撤,直接起身,快步往門外行去。
「為夫先行沐浴去也,」衛戟頭也不回,「夫人莫要太慢。」
謝知筠臉上跟火燒似的,等到衛戟身影消失在搖曳珠簾里,她才抬頭狠狠瞪了一眼。
「登徒子。」
謝知筠小聲咒罵一聲,扶著牧雲的手起身,雖依舊有些扭捏羞赧,卻還是回了正房沐浴。
昨日她主動他不上鉤,今日倒是送上門來,她若是再扭捏,就錯失了這麼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