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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英回過頭,依舊冷冷看著謝知筠。
謝知筠猜到她有話要說,便洗耳恭聽。
「伯謙夫人,」衛英道,「你從小在琅嬛長大,可知十三年前太興曾發生過天災?」
謝知筠愣住了。
她如何都沒想到,衛英問的居然是這個。
謝知筠目光明亮,她微微抬著眼眸,就讓衛英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看。
她不心虛,不慌亂,並不怕人看。
「十三年前,侄婦方才五歲,那時候家中事多,么弟幼小,故而不太知曉外面的情景。」
「姑母為何這麼問?」
衛英定定看著她,見她確實不知,便道:「罷了,那時你還是個孩子,能知道什麼?」
她如此說著,甩袖離去。
謝知筠目送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常青樹後,這才低低嘆了口氣。
賈嬤嬤一直遠遠跟在後面,適才跟上,扶住謝知筠的手:「小姐,先回去再說。」
待回到春華庭,謝知筠洗手淨面,這才屏退眾人,只讓賈嬤嬤跟在屋中說話。
「嬤嬤,方才衛英問我,可知道十三年前的舊事。」
謝知筠看向賈嬤嬤:「嬤嬤可是知道什麼?」
她記得十三年前母親重病,謝知筠自己著急,便有些上火,被冷風一激立即高燒不退,纏綿病榻十數日方才好轉。
可等她好了,第一個知道的消息卻是母親的死訊。
她打小身骨康健,母親養得仔細,從未生過大病,這一下打擊過重,讓她剛剛康復的身體再度惡化,又躺了大半月才終於好了些。
那時母親的喪事都已辦完,謝知筠只能去母親墳上上了一炷香,算是徹底送別了母親。
那一個月里昏昏沉沉,謝知筠許多事都不知,家中上下也無人敢議論,故而當年個中緣由謝知筠一概不知。
「嬤嬤,早年家中無人議論母親的事,我以為是父親感懷,傷心悲痛,家中人不敢讓他傷懷過重,這才不說,後來略長一些,阿行聽到家中有人議論,我這才有些懷疑。」
「可那幾個嘴碎的僕婦被人發現議論家主,一早發買了出去,家中的僕從又換了一批,從此就沒人知道早年事了。」
謝知筠嘆了口氣:「這事讓阿行如鯁在喉,如今行事越發乖張,對父親越發怨恨,而我少時親眼所見父母恩愛,故而並不信那些鬼話。」
她緩緩抬起眼眸,似是哀傷,似是懇求地看著賈嬤嬤。
「嬤嬤,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又是母親身邊的舊人,你一定知道些事。」
「事到如今,我也已經出嫁,嬤嬤告訴我可好?」
賈嬤嬤沉默了。
她握住謝知筠的手,才發現她細軟的手很是冰冷,一點熱乎氣都無。
賈嬤嬤憐愛地看向謝知筠,看著她從襁褓教養長大的麒麟兒,終是嘆了口氣。
「我以為小姐不想知曉了,」賈嬤嬤捏了捏她的手,把她冰冷的手放進懷中,「那日在祠堂,小姐還曾寬慰少爺,我以為小姐豁達樂觀,並不想整日沉湎舊事。」
「是我想差了,」賈嬤嬤嘆氣道,「如今小姐問了,我便把知道的說給小姐聽聽。」
賈嬤嬤帶著懷念的口吻道:「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那幾年戰亂不斷,醫藥有缺,謝氏百年氏族,這點底氣還是有的,一直到少爺出生,夫人的身體也還算尚可。」
「事故就出在元狩六年,那年除夕時節,有一夥山匪在琅嬛和太興等地流竄,但一直沒有闖入琅嬛,故而那一年上元燈會還很熱鬧。」
「那時候夫人身體也還算好,便想著春節熱鬧,帶著您跟少爺去逛燈會,卻不料……」
謝知筠心中一顫,啞著嗓子問:「不料什麼?」
賈嬤嬤嘆息一聲,頗有種時也命也的感嘆。
「不料偏就有那麼一撥山匪闖入了琅嬛,借著上元燈會的熱鬧大肆搶掠,那日人很多,燈會亂得不成樣子,夫人便不小心受了傷。」
謝知筠心中一陣陣的痛了起來。
此刻她才明白,她那一場病並非是因為受寒,母親的重病也不是因為舊疾復發,源頭就是這一場上元燈會,是那些喪盡天良的山匪。
謝知筠聲音越發乾澀:「母親是為了保護我和阿行?」
賈嬤嬤頓了頓,她知曉小姐聰慧,故而沒有隱瞞。
「是,」賈嬤嬤道,「當時夫人帶著少爺和小姐同僕從走散了,只得孤身一人保護兩個幼童。」
賈嬤嬤捏了捏謝知筠的手:「小姐,夫人是大英雄,她並不柔弱。」
第二十五章 上架通知
謝知筠完全不記得那年的上元燈節。
她不記得曾經遇到過危險,不記得跟隨母親倉皇逃跑,也不記得母親為保護她們姐弟所受的傷。
或許就是因為受驚過度,高燒醒來後的她,忘記了一切。
她從小慧捷,同尋常孩童並不相同,若是當時普通議論上元燈節,謝知筠很可能明白母親為何重病。
她那時剛好,為了讓她不會一直內就難過,故而家中隱瞞了此事。
謝知筠眼底有些淚意,她眨了眨眼睛,不讓自己沒出息地哭鼻子。
賈嬤嬤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
窗邊的博山爐裊裊如煙,千步香縈繞在謝知筠周身,在千步香里,還有殘餘的檀香,她深深嗅著著熟悉的味道,讓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