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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衛耀、紀秀秀和衛寧安都哭了起來。
氣氛沉悶至極,沒有人說話,他們都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辦了。
明明衛戟已經從邊關回來,明明他們有救了,剛剛大家還那麼高興,等著一會兒一家人好好吃一頓飯,可現在,卻要忽然面對生離死別。
太可恨了。
太可恨了!
肯定是北越軍暗算了衛戟,在兵刃上下了毒。
衛英緊緊攥著拳頭,她流著淚道:「我去颳了他們。」
此時此刻,最冷靜的居然是崔季。
崔季讓人打了水來,上前來用帕子輕輕擦拭兒子的面龐。
她沒有哭,神情很專注,一邊慢慢擦,一邊對衛戟道:「伯謙,沒事的,有母親在。」
「能治好你,你放心。」
衛戟沒有說話,他受過無數的傷,知道此刻需要保存體力,讓自己儘可能多活一會兒。
崔季一邊擦,一邊絮絮叨叨:「念念就是我的女兒,你放心,我跟你父親一定會好好待她。」
「家裡的人你也不用操心,我們能獨自守城兩個月,我們都很堅強。」
衛戟的眼淚再度落了下來。
崔季看著他笑,輕輕幫他擦去眼角的淚:「傻孩子,哭什麼,等一會兒你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謝知筠哽咽出聲:「伯謙,你會好的。」
衛戟努力握住謝知筠的手,費力對崔季比了個口型。
他說:「多謝母親。」
崔季的眼淚瞬間決堤。
她不肯讓兒子看到自己這麼軟弱,便把帕子塞到謝知筠手中,讓她給衛戟擦臉。
謝知筠便拿著那塊染血的帕子,一點點擦去衛戟臉上的血污。
他今年才二十二歲,過了年才二十三,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他是那麼英俊,器宇不凡,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是鄴州的大英雄。
也是她深愛的,一生的伴侶。
可如今,兩個人剛剛互訴衷腸,怎麼就要分別了呢?
謝知筠的眼淚一滴滴落在衛戟的臉上,仿佛從天而落的細雨,綿綿密密,打在了衛戟的心上。
衛戟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他捨不得。
他捨不得這美好的人世間,捨不得親朋好友,捨不得光明的未來,他更捨不得好不容易攥在手心裡的愛人。
他們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從能坐下來說一說話到無話不談,從別彆扭扭到知心知意,足足經歷了一年有餘。
如今,他們已經是一對人人艷羨的愛侶,可蒼天何其殘忍,對衛戟和謝知筠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前一刻他們還在互訴衷腸,後一刻就要生離死別。
衛戟知道,若自己真的不在了,往後餘生謝知筠一定會活在悲痛里。
她是那麼固執的一個人,她絕對不能再敞開心扉,過她的新生活。
衛戟忍不住張了張嘴,他什麼都說不出來,眼神卻是那麼堅定。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衛氏怎麼辦,鄴州怎麼辦?他的念念又該怎麼辦?
無數的念頭匯聚在衛戟的心尖,這一刻,在心裡甚至怨恨蒼天。
何其不公,何其荒誕。
為什麼呢?
他平生沒做一件壞事,為了家國揮灑熱血,身上受了那麼多傷,流了那麼多血,他不求高官厚祿,長命百歲,只想跟所愛的人,平順過完這一生。
這麼微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他嗎?
謝知筠看到衛戟忽然掙扎嗆咳起來,不由握住了他的嘴,哽咽道:「夫君,我都知道,我心裡都明白,你乖乖的,我們好好吃藥,能治好你。」
「好不好?」
衛戟倏然安靜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睛,費力點了點頭。
保命丸的藥效開始發生作用,衛戟的脈象平穩下來,老神醫給開了補血的藥劑,讓立即熬出給衛戟服下,又果斷地讓人伺候衛戟躺到床上,讓他安穩一些。
衛耀哭著上前抱起衛戟,把他放到了乾淨的床榻上。
等安頓完,謝知筠就坐到了床邊,一瞬不瞬看著他。
衛戟有些困了。
他很累,很痛,已經撐不住精神,可他不敢睡,他怕自己這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
屋裡安靜下來,就連哭泣也不敢發出聲音。
就在這時,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母親,長嫂,要不讓涼夏試試?」
謝知筠猛地轉過頭,就看到衛寧安拽著涼夏,喘著氣站在門口。
「靈藥能治妹妹,為什麼不能治大哥?」
眾人憂心焦急,滿心都是衛戟,卻忙中生亂,沒有人想起涼夏和她的厲戎靈藥。
衛寧安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兩人投射而來。
老神醫眼睛一亮,他拍了一下手:「可以試試!」
謝知筠動了動嘴,眼淚再度決堤。
她臉上滿是血淚,看起來狼狽不堪,可此刻,她的眼眸里卻閃著希望的光。
因果循環,種花結果,曾經善心救了旁人,終究也救了自己。
她緊緊握著衛戟的手,告訴他:「夫君,你不會死,你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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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戰鬥激烈,北越軍損失慘重,之後幾日都沒再動作。
且劉柏攻打鄴州兩月堅持不下,期間又同司馬翎要了兩次增兵,讓司馬翎對他非常不滿,已經不可能再給他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