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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個男孩兒。」
空茗雪眼皮無力的掀起一條縫隙,長時間的生產幾乎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緩緩抬起胳膊,在那白嫩的臉頰上輕觸,忍不住彎了唇角,蒼白的面頰上又滑過一道淚痕。
這是他和阿玥的孩子......
可此時的黃青山卻早已是血色攏天,幾千級讓人望而卻步的台階之上苔蘚被鮮血沁紅,土壤褐紅,雨後的一片水窪也是摻半鮮血,風過之處皆是殘屍死氣,四處殘敗,一將成,萬骨枯。
鮮艷的徽旗插於蒼穹之下,隨風飄揚,參差的刀劍發著凜冽的寒光落在石縫,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兒飄散在四處,與濕潤的泥土味混在在一起,肅殺的氣息無一不昭示著大戰的慘烈。
空茗雪猛地睜開雙眼,額頭早已濕了一層,他抿了抿乾燥的唇,心口微微隱痛,他往外一看又是夜深人靜之際,消瘦的脊背在外衫覆蓋下顯得更加單薄,他垂下頭,目光落在那襁褓中安睡的一臉恬靜的孩子臉上。
還真是像他.....
閉著眼微抿著唇的樣子真是像極,還記得司瀚玥平常賴床,就是這樣在他身邊挨著,一側過臉就能看到那人泛著粉的唇,一臉酣睡,不知還在做什麼美夢帶著淺淺的笑意的臉。
他四處看了一番,卻沒見呂長青的身影,他自生產完就力竭睡去,也不知有沒有戰時的消息,也不知有沒有阿玥的消息.....
他雙腿落地,身下隱痛,卻咬著手背忍著未出聲,生怕把孩子吵醒,雙腿像是無力發麻,胯骨像是要裂開一樣劇痛,不過這跟生產時的腹痛相比,簡直是隔靴搔癢,他扶著床柱緩緩起身,額上又濕,他伸手淺拭,又往前挪了兩步,這時才聽見外面似乎有人。
呂長青此時正在門口,還有一人正跪在地磚,身上盔甲被鮮血浸濕,垂手拱禮,「下官求見三殿下。」
「殿下在休息,有何事先告與我。」
「西北大軍一舉殲滅皇城,仰仗殿下之功裡應外合一切順利,我西北得以正名。」
呂長青稍顯疲倦的臉上緩緩綻開一點笑意,眼底濕潤,緩緩呼出一口氣。
想著國破家亡,父親被人當下斬首,一世大儒就此破滅,國中將士死傷無數,大街小巷無數鮮血刺眼,而此時此刻終是不枉之前百般辛苦。
「可.....」
呂長青見那人支吾,心下一跳,此時來找尋殿下,唯一的事怕就是司瀚玥,他捎帶試探地問,「中原世子.....他現在如何?」
那人垂頭,月色朦朧下看不見面色,卻是一言未出。
呂長青猛地心尖刺痛,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怎會.....殿下在他身邊安插人手無數,小世子如今身手也不是誰人都能隨便傷及,我教的劍術都是保命之法,他怎麼可能.....」
「是屬下們辦事有差,大舉進攻之時,人群散亂,世子始終與中原皇帝在一處,弓箭手始終無法避及,他最後為了幫助中原皇帝逃走,為其擋劍,這才身隕。」
呂長青緩緩吐出一口氣,如今三殿下才剛剛生產,近幾天又是心緒糾纏,怕是心中唯一的支撐就是司瀚玥,若是這時讓他知曉愛人身隕,對他來說得是怎樣的苦楚,呂長青微微閉了閉眼,「此事先不必.....」
但沒想到,此時身後木門輕顫,呂長青猛地頓住話語,心中一跳,心中猛覺不好,一轉身,果不其然此時此刻映入眼帘的空茗雪讓他覺得脊背一寒。
那人身形不穩,一身白衣下擺卻是沾滿污垢,散亂的墨發隨著風被吹動,臉色慘白,絲毫不見血色,雙眼卻是赤紅,好像隨時要滴血。
周身好像寒意四起,冰冷入骨,空茗雪覺得耳邊嗡鳴,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劇烈,身形一晃。
那木門哪能隔音,他聽的一清二楚……
「殿下.....」呂長青見他腳步不穩,他剛經歷生產,身子還虛。
空茗雪眼中虛無,覺得日月同輝,一切都是亂如麻,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動,幾乎徹底撕裂胸口皮肉破膛而出,眼底被濕潤沁滿,他腳步卻是未停,像是一隻孤魂野鬼,一直朝向跪著的那人挪步。
「殿下.....是下官的錯.....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啊....下官願受一切懲罰.....」
空茗雪扶著身邊枯枝,眼眸低垂,眼神卻是並未聚焦,散亂的落在那人身上,那唇瓣微分,低沉的呼氣聲像是泣血,聲音低啞,像是從寒窟中升起,「那你就償命吧.....」
話音剛落,那身體驀然顫動,由心臟而來的劇痛霎時深入骨髓,那蒼白的唇微分,一口鮮血驀然在身前形成一片血霧。
償命......
真正償命的人應該是我.....
作者有話說:
搞一個521哭包攻對作者的控訴
玥:嗚嗚嗚……阿雪你生寶寶好痛啊…
雪:那你還不陪我……
玥:嗚嗚嗚……【鑽出屏幕,按住作者的手,惡狠狠道:「給我甜起來!」】
左小斤:【狗頭保命】
第42章
「殿下!」
......
聲音像是刺耳的鐘鳴,一點點刺激那脆弱的神經,周身的溫度全然散去,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寒冷,黑暗侵蝕骨髓,刺鼻的血腥味愈發濃重,身體沉重的無法移動,那雙眼緩緩閉上。
他微微動了動唇。
阿玥.....
只是眼角滑下一滴淚,浸入那散亂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