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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餵吧。」
小雯:「那你弄完後,記得把赫本小姐房間裡的也餵一下。前兩天她那條金魚餓死了,我看昨天好像又換了兩條。」
「哦……嗯哪我都記得的,嗯。」
「你怎麼啦,是不是家裡有事?」短髮護士認真地看著好友,熱情地笑道:「有事記得跟我說,我可以替你班的呀。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有事一定要說。」
「嗯好啊,有事我肯定會說的。」
小雯笑了笑,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想到:「你別說,趙小姐還真不會養魚。她都養死三條金魚了。不過金魚這東西就是容易死,我小時候也養死過好幾條……」
……
「趙小姐,今天身體感覺怎麼樣?」
……
「趙小姐,你看這條金魚游得多活潑,它一定能活很久。」
……
「快到預產期了,趙小姐,今天有感覺不舒服嗎?」
……
「趙小姐……」
***
過去二十二年裡,死於第三者邏輯鏈的九華醫院疑似受害者一共有八位。
蕭矜予根據之前邏輯研究所給的資料,認全了在病房裡出現過的這八個人。
張曉琦,莫何,黃覺明……
其中最常來病房的是兩個輪班女護士。一個比較熱情活潑,一個有些拘謹內向。婦產科住院醫生張曉琦在某次查房時喊出了「小雯」這個名字,蕭矜予立即屏息凝神,短短兩秒後,他聽到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熱情的那個是媽媽。
看來不愛說話的就是夜班護士王萌萌了。
赫本小姐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每次王萌萌來值班,她和赫本小姐都沒什麼對話。媽媽來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媽媽是個很會說話的人,活潑樂觀,總是有很多話題。
不同於對別人的冷淡,或許是媽媽的熱情感染了赫本小姐,漸漸的,赫本小姐也偶爾會回她一兩句。
蕭矜予已經很久沒聽過媽媽說話了。
太久太久了。
從媽媽被神聖獻祭捕獲,到摘頭遊行死亡,直到如今。有多久了……他已經記不清媽媽的聲音。
只有那一聲聲帶著笑意的「趙小姐」,在不斷呼喚他的回憶。
『媽媽一直這麼溫柔,愛笑。』
隨著「蕭矜予」月份漸大,蕭矜予聽外界的聲音也越漸清晰。直到那天,突然四位醫護人員全部進了病房,黃主任親自到場,沒有選擇剖腹產,趙小姐選擇的是順產。
子宮內壁瘋狂擠壓「他」的身體,一個尚在母親肚子裡的胎兒,被這無限的人類肌肉力量擠壓壓縮。夢想家第一次將疼痛傳遞給查看記憶的對象,不僅僅是母體的痛苦,胎兒被深藏在大腦深處的痛楚也在這一刻全部浮現。
蕭矜予已經聽不清病房裡嘈雜的聲音,只有無數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赫本小姐從頭到尾沒有叫過一聲。
突然,漆黑的世界有了一絲光亮。
「是個男孩!是個男孩!趙小姐,你生了個男孩!你要看看麼?」
蕭矜予竭盡全力地想要看清趙小姐的模樣,但是剛出生的他沒有睜眼。
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
『你有沒有試過極致的痛?』
安靜空曠的病房,美麗的女人站在窗邊,狂風隔著玻璃轟轟砸響,很快便是一滴滴脆響的雨滴聲。
「我第一次看到中都市冬天下雨,還是這麼大的雨。」男人聲音年輕,卻很侷促,尾音微微顫抖:「我……我來晚了,昨天去了一趟海都,所以昨天沒到,對、對不起!」
沒有人回答他。
「孩子……孩子還平安麼?」
依舊沒有人回應。似乎這個房間裡並沒有第二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女人淡淡地問:「中都冬天從沒下過這麼大的雨麼。」
男人如釋重負,立即回答:「對對,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一般都是下小雨,再冷點就飄點雪。中都處於南北交界處,很少有大雨大雪的。甚至還打雷。」
話音剛落,閃電劃破天際,十秒後便是轟隆隆的震響。
蕭矜予漸漸轉醒。
雷鳴過後,死寂般的病房裡,他聽見女人冷淡地開口。
「蕭辰安。」
「是,我在。」
「那個東西沒有能力。」
「轟——」
嬰兒咯咯地笑了起來,他好像不怕雷電,在一聲聲雷聲中反而笑得越來越開心。
蕭矜予的心卻嗡的沉了下去。
-那個東西。
-沒有能力。
「這怎麼可能?我們兩都是能力者,您懷孕的時候我們還一直給它輸送能力,用能力感染它。為此您還身體虛弱,這不可能啊!」
「它的大腦里沒有,我確定。」
「這、這不可能!請您再相信我一次,我親眼看到的就是大腦里有,真的會有的。它一定會是能力者,它肯定是!」
下一秒,天旋地轉。
純白的牆面倒映著閃爍的雷光,年輕憔悴的男人目眥具裂,他驚恐地將嬰兒床里的孩子用一隻手抓了起來。剛出生的嬰兒因這樣大力的抓舉感動劇痛,他哭了起來。他撕心裂肺地哭著,男人卻仿若未聞,他嘴裡魔怔般的念著「這不可能」「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可能欺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