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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蕭練相識的時日不長,但根據這段時間的了解,南北也能夠判斷出,蕭練是個臉皮兒薄的主兒,若是真的遭遇了什麼不公的對待,按照他的性子,恐怕只會忍辱負重地將此事深埋心中,羞於啟齒。
南北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瞧著蕭練低垂著眉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心事的樣子,他再顧不上別的,上前兩步,一把就扯了蕭練的被子查看情況。
如若蕭練真的被那賊人侵|犯了,他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替蕭練討回公道,讓那人付出代價。
「……你!」蕭練怒極,可卻由於瞧不見南北的動作,整個人只能略顯慌亂地伸手去尋被角,耳根也因羞憤而變得通紅。
狗崽兒圓滾滾的身子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它不滿地哼唧了幾聲,而後朝蕭練的袖中鑽去。
南北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蕭練衣衫整齊,這才徹底放下了心,解釋道:「我擔心你被採花賊給……」
後面的話不好聽,南北便沒說完。
蕭練輕聲道:「這些日子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通常都會自己一人到院子裡轉轉。」
他的語氣無辜:「許是沾染了什麼別的氣味,讓你產生了誤會吧。」
「……」南北探頭輕嗅,發現蕭練周圍環繞著的,還真是青草混合著雨後泥土的味道沒錯,氣息清冽好聞。
想來是他關心則亂,先入為主了。
垂首輕撫狗崽兒肚子的蕭練被湊近的人嚇了一跳,脊背下意識就往後靠了靠,沒想到後腦卻磕到了冷硬的牆面,直接將他給彈了回來——
削薄的唇瓣陰差陽錯地擦過了南北微涼的耳垂。
蕭練的眼睛看不見,因此觸覺便更加明晰。
如果沒有感知錯誤的話,他的嘴唇方才碰到的應當是……
蕭練的臉倏地一下變得通紅。
那頭兒飛快地站回到炕邊、神情拘謹的南北也是如此。
他一向對這些事甚是遲鈍,可突然被人碰到了從未被觸及過的地方,還是讓他的心弦猛地繃緊了起來。
可越是刻意忽略,這種感覺就越是令他感到清晰難忘。
南北沒法兒繼續再待在屋中,只得悄悄咽了下口水,轉身往外走:「……我,我去抱柴禾,然後,做飯。」
蕭練的身量似乎要高一些,所以穿著南北的衣裳時,手腕和腳腕都會露出來,平日裡瞧著倒沒什麼,可這工夫看上去卻屬實有些滑稽。
還是要去給他做一身合適的衣裳才行。
*
兩人吃了午飯,蕭練照常抱著狗崽兒餵起了羊乳,動作一次比一次熟練。
南北見他好像還挺喜歡做這件事,也就沒打擾他倆,收拾完了碗筷,逕自到後院去餵雞鴨了。
廊下的窄路被昨日的雨水沖得泥濘不已,清理完了豬圈,南北又拖著鐵鍬和大掃帚過來,將窄路上的濕泥鏟到了兩邊,以便進出。
他早上在山裡奔波了許久,采了十好幾斤的菌子,身子已是乏得不行,把院子恢復成平日裡的整潔模樣後,便到浴間沖了個澡,打算回屋淺眠一會兒。
「你也歇歇吧,」南北幹活的時候被灰嗆到了,他轉頭輕咳一聲,對蕭練道,「等醒了我給你量量胳膊和腿,明日到鎮上給你做套衣裳。」
說完也沒等蕭練吭聲,脫鞋鑽進了被窩裡,蜷起腿,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南北發現狗崽兒竟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的頸窩裡,仿佛有人刻意放在這裡的一樣。
他側頭看了一眼炕那邊兒的蕭練,發現人還在睡著,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許是被人盯久了,就算是在睡夢中也會覺得有些不安。
蕭練烏黑濃密的睫毛突然動了動,隨即緩緩張開,同樣朝南北的方向望了過來。
「……」
南北見他睜眼,不禁嚇了一跳,眼前猝不及防地浮現出了之前令人臉頰發燙的畫面,於是緊忙心虛地避開視線,摟著狗崽兒裝睡了起來。
「南北!」
宋茗啟幫了南北的大忙,因此在院外喊他名字的時候,也平白多了幾分底氣,不再似從前那樣,一見到人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南北一直在等宋茗啟從鎮上回來,聞聲立馬坐直了身子,轉頭將狗崽兒塞進蕭練懷中,就蹬上鞋子跑了出去。
被狗崽兒一屁股壓在胸前的蕭練深吸了口氣,暗勸自己切莫跟南北一般見識的同時,伸出手抱穩了狗崽兒,側過身子,無奈地彎了彎嘴唇。
南北拉開院門,笑著跟宋茗啟打招呼:「小宋先生。」
沒想到鎮上的主顧出手竟如此大方,還不到半日,那條蛇居然就賣了出去。
可得好好感謝一下宋茗啟才行。
「蛇賣了,」宋茗啟晃了晃手裡裝著銅板的袋子,朝南北露出一個憨厚的笑:「三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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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歹說地,總算是勸宋茗啟收下了二兩二錢銀子,無債一身輕的南北捧著剩下的那大半吊錢,欣喜地裝進了自己重新縫製的大錢袋裡。
二兩是還債,二錢是對宋茗啟的感謝。
畢竟是特意為他跑了這一趟,二錢銀子算不上多了。
得了這麼多的銅板,南北連夜裡睡覺的時候,夢裡都是自己被金銀元寶環繞著的畫面。
這是他幾日以來,唯一睡得還算可以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