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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衛營首領最不缺的就是力氣,院子裡的柴禾被無淵上上下下地重新翻整了一遍,以免底下的受潮,導致填火的時候無法引燃。
做好了蕭練吩咐的事,無淵也拎了個鋤頭來到後院,卻沒成想,自家殿下已經快要完事了。
蕭練輕車熟路地將雞圈和豬圈裡的糞便清理出來,堆到柵欄邊的小推車裡,方便一會兒推到前院去上肥。
「途途過來,你要是掉進糞坑裡,我可不會撈你出來。」
仰倒在雞糞坑邊曬太陽的途途聽見蕭練的喚聲,也只是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並不理會他。
「你這小東西,還挺會看人下菜碟,」蕭練伸出根手指戳戳它肉墩墩的脊背,「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等他當了南北屋中正正經經的南夫人,看這小東西還敢不敢同他作對爭寵。
說話間,無淵突然沉聲道:「殿下,南北回來了,屬下先行告辭。」
果然,高牆上翻飛的衣角還未完全消失,蕭練就聽見前院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蕭練剛從後窗戶翻進臥房,還沒坐穩,南北就背著滿滿一背簍的山貨進了屋。
「阿歡來過了?」
看見院子裡的每個角落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南北自然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是蕭練的傑作。
蕭練事先早就跟何歡通了氣,他在這個家中乾的所有活,都會被冠以何歡的名號,也就不會露餡惹得南北生疑了。
「嗯,阿歡哥來幫忙收拾了後院兒,我給他拿了三顆雞蛋。」蕭練老老實實地說道,視線卻在南北臉上的淺淡劃傷上流連了好多遍。
不過是和往日一樣上了趟山,怎的回來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南北點點頭,認同道:「也好,有宋先生在家,阿歡也能有飯吃了。」
倒不用他兩個院子來回跑了。
蕭練眉頭緊皺,目光停留在南北的臉上不曾移開。
然而南北的注意力並不在蕭練的身上,而是從背後取下了頗重的背簍,喜笑顏開:「阿練,猜猜我都采了些什麼好東西?」
放在平日,蕭練也許還會有心情笑著同他一來一回地猜上一會兒,只是今日南北的狀況,實在讓他沒法兒露出笑容。
「哥哥,你的臉怎麼了?」蕭練一把握住南北的手腕,制止住他繼續從背簍里掏榛子的動作,凝神細看。
南北在山上聚精會神地找了大半個下午,累得不行,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一時竟沒發覺蕭練的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更何況他受了傷本就心虛,哪裡還能注意到這些。
「山中的樹枝不規整,我采榛子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不礙事。」南北用指腹隨意地抹了一下額際的傷口,引得蕭練的眉頭又是一陣緊皺。
簡直是胡鬧。
蕭練知道家裡的東西都放在哪兒,於是也不再多說廢話,直接拉開抽屜拿出傷藥,拉著南北的手腕坐在炕沿邊,旋開蓋子,曲起指節輕輕抬起眼前人尖瘦的下巴,動作輕柔地幫他塗抹了起來。
觸及到南北皮膚上的傷口後,蕭練雖倍感心疼,但還是得以稍稍鬆了口氣。
確實是簡單的皮外傷沒錯,也不會落下疤痕。
臉上的刺痛感緩緩消失,南北終於意識到了此刻發生的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蕭練的眼睛,輕輕吸了口氣:「……你,你?」
置於身體兩側的手輕顫不已,以至於根本攥不住掌心的那一把香潤可口的榛仁。
蕭練唇角微揚,眼中笑意盈盈閃閃,十足的少年氣:「哥哥好。」
南北怛然失色,喉間的半口氣頓時吸也不是,吐也不是,毫無預兆地哽在喉頭,讓他猛地嗆咳了起來,掌心的榛仁盡數滾落在地。
蕭練緊忙伸手幫他順氣,聲音溫和:「哥哥不要急,慢慢呼吸。」
南北咳得臉色通紅,無力地攥住了蕭練的手腕,仰頭看他,眸光閃爍:「你……」
他好了!他的眼睛好了!
「我好了,我可以瞧見哥哥了。」蕭練坦然道。
事到如今,他確定了南北的心意,也就沒什麼可繼續隱瞞的了。
南北僵硬著脊背,坐在炕沿邊慢慢順氣,突然,他似是俶爾想起了什麼,「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杵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後,轉身就走。
難以言喻的欣喜暫時冷卻下來後,南北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蕭練能看見他了。
可是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卻是被蕭練瞧見的第一面。
……他定然會很失望吧?
南北腿長,眨眼已走到了臥房門口,背對著蕭練:「你的眼睛恢復了是好事,我……我去河邊打些水回來。」
說完,拉開房門就逃了出去。
蕭練哪裡還能不明白南北此舉是何意。
他本就坐在炕沿邊上,此時站起身,邁開長腿,幾步就追上了前面的南北,笑吟吟地看著他:「哥哥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樣好看。」
南北有些慌亂地低下頭,不想讓蕭練看清自己的模樣,「我不好看,我生得不如你好看。」
「哥哥這樣若稱得上是不好看,那我與旁人豈不是妖怪了?」
南北被他逗得笑了起來,終是願意抬起頭來,飛快地瞥了蕭練一眼。
「……」若是這樣還能忍得住,蕭練真的覺得自己和宦官沒什麼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