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許是看出沈熙川眼裡的質疑,那饅頭鋪老闆梗著脖子,說道:「你別不信,當初夏府的管事送玄真道長出門的時候,我可是親耳聽到的。」
看這老闆言之鑿鑿,沈熙川內心也信了大半。況且『夏唯謹』的墳塋立在何處,只消一打探就知道,這方面饅頭鋪老闆也沒必要說假話。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沈熙川也不再擋在人家攤位前。跟老闆道了聲謝,便咬著饅頭一路往夏家走去。
當沈熙川來到夏家門口的時候,夏家送葬的隊伍還沒有回來。見門口的小廝正在站在凳子上拆除大門口設立的棚頂,身形搖搖晃晃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
見狀,沈熙川狀似無意的從旁邊路過,伸手幫忙將凳子扶穩。等到小廝將頂棚拆掉,沈熙川已然跟對方搭上了話。
雖然對方只是在夏府當門子,但關於已經去世的『夏唯謹』卻遠比外面人知道的多。
在聽說夏唯謹只是夏府的庶子,其生母已經不在,而夏唯謹本人也在很小的時候被送去臨安之後,沈熙川心裡便明白了個大概。加上現在的女主人乃是舞陽城安家的嫡次女,其子只比夏唯謹小一歲。心裡也已然清楚,夏唯謹想要回夏府只有找到故意傷害他的真兇,並讓其指證收買他們的人這一條路。
畢竟,在外人眼中『夏唯謹』已經死了,而且屍體都已經埋了,若無確鑿的證據,夏唯謹無論如何也是贏不了的。說不定對方一個誣告,夏唯謹一輩子吃牢飯都不是沒可能……
心事重重的沈熙川回到客棧時,夏唯謹正坐在床邊愣愣出神。看到沈熙川推門進來,這才勉強恢復些許精神。
「走了這麼些天,你怎麼也不好好休息一下?出去可是有事?」
看到夏唯謹眼中的關切,沈熙川勉強勾了勾嘴角。
想到今天自己一下午打探來的消息,沈熙川覺得事關夏唯謹自己,有些事還需要他自己拿主意才行。於是,沈熙川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盡數跟夏唯謹說了一遍。
「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心之人在害你,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已經不適宜再回夏家。」
夏唯謹沒想到沈熙川這一下午都在為了自己的事情奔波,心中更加感動。同時,他也聽出了沈熙川話里的意思,明白他說的確實沒錯,此事若真的是嫡母下的手,自己回去只會自尋死路。
……
舞陽城,夏府,梧桐院
夏安氏雖一身素服,但臉上卻滿是笑意。保養得當的柔荑從桌上瓶中輕捻起一朵開的正好的白菊湊上前嗅了一口。瞬間,一股濃烈的菊香沖入夏安氏的鼻腔,刺激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將白色的菊花扔回到桌上,夏安氏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仔細擦拭著纖細蔥白的手指。而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夏安氏的手指一頓,將手裡的帕子扔到了桌面上。目光穿過朱色的門框,眺望著天上被夕陽染成橘色的雲朵。明艷端莊的臉龐上情緒交織,最後只餘下一抹得意的微笑。
想起把自己關進書房近一天的夫君,夏安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側頭對身旁的婢女說道:「明月,去使人看看老爺可從書房出來了。這幾日事忙,讓廚房煮完參湯送過去。」
立在夏安氏身後的素衣婢女聞言,應了一聲福了福身便轉身出去了。
夏安氏坐在臥室內看著明月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
還當夏志遠眼中只有生意,沒想到那孽種出事,他還竟曉得心疼,可見心裡依舊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呢!然而那又如何呢,那賤人早已被她發賣,如今恐怕屍骨都要爛沒了。夏志遠心裡便是再恨她,只要安家還在,那自己正室的位子依舊穩固,她的兒子依舊是夏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想她也是安家堂堂嫡出的小姐,曾經上門求娶的人不知凡幾。可她父親為了自家的前程,不管自己願意與否硬是將她許配給了夏志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使她心中不喜夏志遠,為了安家她仍硬著頭皮一身紅嫁衣來到了夏家。
原以為只要自己克己守禮,上敬公婆,下悌兄弟姐妹,夫君自然就會好好待她。沒想到夏志遠卻絲毫不顧及她這嫡妻的顏面,竟納了一個官妓為妾,還搶先生下了庶長子,如此打她臉面,這讓她如何能忍?!
老太太防她如狼,唯恐自己對那孽種不利,巴巴的將人送去臨安。原以為就此就能保障那孽種周全,而現如今他不還是死在她的手裡?!
夏安氏一想到那個幾乎恨了二十年的肉中刺終於被徹底拔除,心裡就止不住的痛快。
門外腳步聲響起,夏安氏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見來人是自己的貼身婢女明月,垂眸掩去眼中的恨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怎麼樣?可囑咐好廚房了?」
「回夫人的話,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夏安氏放下茶盞,用手裡的錦帕輕輕擦了擦嘴巴。想起大半天未見的兒子,便又問道:「少爺那裡務必照顧妥帖,關鍵時期,莫讓他出去亂跑。」
兄長身故,作為弟弟的夏崇生理應為其守孝斬衰。但夏崇生性子活潑,根本不是個能安分守己的主兒。夏安氏費心將那孽種的『葬禮』辦的極盡奢華,便是堵住有心人之口。若是夏崇生在這個時候弄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到時候自己臉上也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