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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洲嘴好還愛吃糖,喜歡得很。怕人把牙吃壞了,宋清不讓他多吃。可他一想起上面結的糖霜就饞得厲害,老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吃。
小孩感覺到手背被人碰了碰,仰頭看著沈之洲。
被這雙眼睛看著,沈之洲後知後覺有些心虛。裝模作樣合上書本,把小孩從凳子上抱下來,牽著往出走,「不吃了,一會兒洗好了再給你吃。」
不是他想吃的,是小孩想吃!而且一會兒還想吃!
見人牽著小孩就往浴間去,仿佛光明磊落一般看也不看他,宋清長手一伸,捏捏這糖蟲的後脖頸,嚇唬道:「不老實,下次把你耳朵揪下來跟你說!」
沈之洲癢得扭扭脖子,虛張聲勢地抗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關我沈某人什麼事!」
「喲!」宋清笑彎了眼睛,把人拉回來,湊過頭好像在沈之洲臉上找東西,「臉呢?我怎麼找不到沈某人的臉了?」
「喏,」沈之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頭一歪用臉蛋肉貼貼宋清的臉,「在這兒呢!」
這人的臉皮,時而薄得吹彈可破,時而厚得堅不可摧,也是奇事。
「貧嘴!」大手往人臉上掐了一把,瞬間就留了個紅彤彤的手指印。也不揪著事情不放了,撈起小孩進了浴間。
沈之洲得了自由,返回書房捏一根西瓜糖在嘴裡,才把剩下的放回去。嗨呀,又甜又有嚼頭,好吃!他就沒聽說有人吃甜的吃壞牙,反正他不會!
把小孩收拾好,還是早上的幾個人,帶上小孩往是石岩鎮去了。
屍體留在衙門,跟小孩說了去找他爺爺過來才能把屍體領走,小孩才乖乖跟著幾人走了。
怕小孩走傷了腳,一路上都是宋清背過去的。換別人小孩就不願意讓背了,悶著頭搗騰兩條小短腿走,估計還覺得自己走挺快。不過小孩只有二十斤多一點,還沒一背簍菌子重,背起來倒是輕鬆。
這次沒出什麼意外,一行人順利走到了石岩鎮。
石岩鎮不像別的村鎮,幾人腳下沒有一條好路不說,鎮上人家也住得分散,這個點零星幾個路過的,無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看見外人來了眼裡也沒有一絲波瀾。
黃正義拉住一個路人問路,那人搖搖頭,見黃正義還不放手,索性一手揮開桎梏離開了。
也許是見不到希望的生活磨平了對官差的懼怕,也許是生存的欲望戰勝了懼怕。甚至還有人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剛來的這群人。
這下沒了辦法,只得放下小孩,讓小孩在前面帶路。
小孩雙腳一著地,一溜煙朝著七拐八拐的小路跑了。幾人也快步跟上。
經過好幾個岔路口,大大小小的石坡也過了不少,小孩才一頭扎進一個破敗的小茅屋。
一路上幾人看見的房屋都很破舊,卻沒有哪一個像這個一樣,屋頂已經塌了一半,剩下一半顫顫巍巍靠著幾根朽木支撐起來。
屋前沒有院子,倒是有一小塊略微平整的土地,不看裡面突兀立著的幾塊岩石和比小麥還高的雜草的話,也算是一塊耕地。
「爺爺的豆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幾人走到房屋門口,裡面的場景便一覽無餘:地上胡亂歪倒幾條凳子,原本應該是墊在床上的稻草也散落一地;一個老人掙扎著從床板上爬起來,老淚縱橫地拉著小孩的手。
「你們、你們這是?」老人也看見了門口幾個人高馬壯的陌生人,緊張地把孫子圈在懷裡。
「老丈你別怕,我們是官府來的人。」誰知宋清這麼一句話,老人一時間好像更怕了,費勁地拉小孩上去,躲在床裡面。
「我們過來的路上撿到這小孩了,剛把他送過來。」
老丈這才注意到自家孫子身上大變了個樣兒,雖然裡面還是空蕩蕩的撐不起來衣服,卻不是補丁打了一次又一次的那件,於是緊張地開口道謝,請幾人進屋坐坐。
幾人進屋,屋裡一下連轉個身的空子都沒了,最裡面的宋清沈之洲甚至擠到了老人床前,更別提坐下了。
只好讓其他幾人出去,他在裡面問話。
「我們發現小孩兒的時候,旁邊還有個小哥兒的屍體,老丈可知道那小哥兒是誰?又是為何而死、為何出現在那處?」宋清扶起來一條長凳,示意沈之洲坐下。
老人聽了這話,剛放鬆一些的心情立馬緊張起來,眼神閃躲不敢看二人。
宋清也不開口催促,平靜地看著祖孫二人。
良久,老人才組織好語言,抹著眼淚說道:「那是我家豆子的阿爹。前些日子病了好久,家裡實在揭不開鍋,更沒有買藥錢,這就......就沒了!」
「那怎麼把屍體扔到那麼老遠去了?」
「實在......實在是家裡沒錢!官爺也看見了,這屋裡連一張草蓆子都沒有,可怎麼將人安葬?只好將人扔遠了,免得招來東西。」
「那這小孩怎的在哪裡守著?」宋清問題接踵而至。
「這......這......」老人答不上來了,囁嚅著嘴唇,一手抱著小孩,一手用皺皺巴巴的手背抹眼淚。
「你們是哪裡來的?來偷我家東西?」
還欲再問,屋外卻傳來一個粗糙的男聲,老人頓時神色更加慌張起來。
瞥一眼爺孫二人,宋清拉著沈之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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