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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等下一年!」不等宋清說完話,沈之洲倏然打斷道,「還有下下年,再不濟我就等個十年八年!」
沈之洲抽出手想走,不敢留在醫館,卻被宋清握住了肩膀,動彈不得,「你放開我!」
「阿洲!」宋清將人制在懷裡,「我沒有不想要寶寶,我很喜歡我們的寶寶。」
「那你......」沈之洲說不下去了,也哭不出來,倔強地仰著頭跟宋清對峙。
「我喜歡寶寶,可是我更愛你,我怕你出事。」
說他因噎廢食也好,他真的怕了。
「我有個師姐......」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宋清是他導師的得意門生。
不熟悉的人只知道他的導師楊教授從來不收女學生,然而但凡和宋清同一屆的,都知道楊教授之前還有一位女學生,就是宋清的師姐。
師姐比宋清大不了多少,卻真正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與宋清比起來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般人可能終其一生都難以培育出一個優質品系,而師姐二十七歲的時候已經在培育第二個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師姐二十八歲的時候,難產去世了。那之後楊教授再沒有收過一個女學生。
很多人,包括以前的宋清在內,都以為懷孕生子已經不足以威脅到生命。可是在移居外太空後,醫學、生物學的主流研究視野就投向了全新領域,反而在原有的難題上停滯不前。
但再停滯不前也比現如今要先進,更何況小哥兒生育本就比女子艱難得多。宋清寧願自己因噎廢食,在某種程度上他很自私,很懦弱;懂得越多越惶恐,對生命的渺小也越無能為力。
「我不會出事,我要寶寶。」沈之洲很執拗,把頭歪向一邊,口風一點也不松。
宋清雙手捧住沈之洲的臉頰,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阿洲,你聽話!」
「我不聽!」
沈之洲掙紮起來,也不管會不會傷到人了,手腳並用想擺脫宋清的桎梏,「我就要寶寶!他都在我肚子裡了,你不能那麼殘忍!」
「是我的錯,阿洲,是我的錯。」他什麼都懂,卻沒有事先做預防措施。現在還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屬實沒有擔當。
聽見宋清粗著聲音道歉,沈之洲反而更慌了,使出吃奶的勁兒要甩開身上的大手。
「做什麼做什麼?不要命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聽見動靜的老大夫進來了診室,「沒事就把診金結了趕緊走!我這裡又不是衙門,可不斷家務事!」
被老大夫好一通訓斥,趁宋清結診金的時候,沈之洲一溜煙跑了。
頭一次做阿爹,沈之洲也拿不準他現在能不能跑,悶著頭快走,打定主意不回頭了。
來不及多做別的,宋清結完診金就追了出去。
沈之洲沒跑多遠,宋清出了醫館還能瞧見他的背影。不過大街上人多,宋清也不敢跟他拉拉扯扯,怕把人磕碰到了,只好緊緊跟在後面。
察覺到兩人隔著幾步距離,宋清也沒來拉他了,沈之洲只當他服軟了,卻還氣沖沖地悶頭往前走。
兩人早上是坐村里人的三輪車來的,這會兒不知怎麼,城門口一輛車也沒有。
出了城門,見搭不到車,宋清還一副要來拉他的架勢,沈之洲繃不住了,乾脆一屁股坐在路邊的大石上,胳膊捂著眼睛就哭了起來。
「阿洲?」宋清蹲在沈之洲面前,伸手去拉他的另一隻手,被甩開了。
「阿洲你別生氣。」
說的什麼話?換誰誰不生氣?
把沈之洲兩隻手都拉到他膝上,宋清將臉埋在他手心,「對不起阿洲,是我的錯,我想岔了,我不該說那種話。」
在後面追了一路,他也沒了最初聽見消息時的急躁,逐漸冷靜下來了。
只要沈之洲不同意,他就拿他毫無辦法,總不能悄悄做手腳吧?不能,那樣他會被沈之洲恨死。不管他多惶恐,此刻面對沈之洲都束手無策了。
「累了嗎?我背你回家。」
「回家?」沈之洲糊了一臉淚,狐疑地瞧著宋清,生怕他背上自己就往醫館去了。
「對,」迎著沈之洲懷疑的眼神,宋清不免心口一刺,「回家——不騙你。」
在心裡斟酌一番,沈之洲還是選擇相信他,猶猶豫豫地點點頭。
等到爬上宋清的後背,被背著往白溪村的方向去,沈之洲心裡才真正鬆了口氣。
趴在宋清穩當的背上,走著走著沈之洲又難過起來,將臉埋在宋清背上無聲掉眼淚。
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宋清再次道歉道:「今日是我錯了,你要是傷心的話就打我,別憋著。」
是他反應過激了,孩子不是他一個人的孩子,他再擔心再心疼沈之洲,也要尊重沈之洲的意願。沈之洲不願意,他就不能強迫他。
沈之洲不說話,雙臂緊緊環住宋清的脖子,眼淚很快將宋清肩背的衣服洇濕,暈開一片水跡。
這是真讓人傷心了。之後一整天,無論宋清怎麼道歉,沈之洲都不理他,還不能纏著人道歉,不然沈之洲一哭起來更難辦。
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沈之洲也是一見著人眼眶就紅了,到底還是沒開口趕人,不過吃完飯就去書房了,壓根兒不想和宋清共處一室。
見狀,宋清下午時候只好跟沈之洲打了個招呼,先去製糖作坊把事情交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