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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入夏便不愛用食,長此以往下來難免清減,待天氣冷了便好了,莫要擔心。」說話之人正是程霜,只不過以往的靈動近乎消散殆盡。
「那正好」程彺昱笑著招呼小廝過來,「出門前娘得知我要來看你,特意命人做了你以往愛吃的豌豆黃,快嘗嘗看。」
程霜側頭看了一眼白玉瓷盤上的豌豆黃,眼神略微黯然。
「阿姐?」少年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程彺昱握著她的手,試探地問道:「阿姐,再過十日便是我的十五歲生辰了,你會回去陪我過生辰的罷?」
程霜垂眸不語,突然從他掌心抽開了手。
「阿姐,難不成你還在記恨爹嗎?」程彺昱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何三年前父親突然把一向疼愛的姐姐送入這等清苦之地。
家裡人對這件事忌諱如深,絕口不提,只有娘偶爾會在他面前抹淚思念幾分。
其實那人死訊傳回來後沒幾天,她爹便曾派人來過寺里,只是她那時已然心灰意冷,暗暗發誓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多次拒絕後,程家便沒再派人過來了。
三年了,儘管她已然完全記不得了那人的樣貌,可那時發生的事,不僅對她爹來說是恥辱,對她來說更是人生的一大污點。
曾經天真浪漫的少女在那年的春日悄然逝去。提起程家,人們不會想起那個鮮活靈動如交際花一樣的程霜,只會覺得──哦,原來她就是程家那個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送入苦禪寺里的姑娘啊……
最後姐弟倆還是不歡而散。
程霜坐在桌邊,沉寂半晌才伸手往盤中拿了一塊豌豆黃。
綿軟的糕點入口即化,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只是嘗糕點的人已不再是以前的人了。
卻說紀則終於尋到在寺堂中等候多時的舅母與表妹。
面對她們的詢問,他只老實說了。
「表哥,你往後可要注意呀,聽說這寺廟裡的女子都是犯了錯才被家裡送進來的,誰知她們是什麼秉性,萬一一個不小心惹了她們的不虞,屆時豈不是糟糕?」李尋歡好意提醒他道。
紀則聞之微愣,才知那時的古怪從何而來。
犯了錯的女子?他實在沒法想像那位姑娘能夠犯什麼錯,以至於被家裡送到這等地方來受苦。
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題導致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連舅母與他說話都未曾聽見。
之後幾個月里,只要她們提出來到苦禪寺上香,紀則都如接重任一般,每回都抱著期盼的心去到寺里。
每回他都會借著疏散心情,觀賞景色的理由悄悄跑到後山的竹林里去,幸好她身邊的侍女善良活潑,這樣一來二去,紀則便逐漸與綠芸熟悉起來,也就慢慢知曉了那位姑娘的事。
原來她是兵部尚書家的女兒,怪不得,世家出生的貴女,縱然落此劣境,身上那股子世家的貴氣與倨傲仍舊保留得十分完好。
儘管他已與她身邊的侍女熟稔,可每回見到他時,她都是那副清冷高傲的模樣,連半絲
客套地笑容都無。
可她愈是這樣高高在上,就愈讓紀則覺得著迷,就像明明知道那是撲蛾飛火,卻也甘願去做。
除夕夜,紀則借著給逝去的爹娘上香的藉口,用完了飯後便從舅舅家裡跑了出來。
費了好大勁來到後山竹林,他喘著氣,在茫茫大雪裡尋到那抹動人的身影。
坐在門口階梯上披著斗篷的女子抬頭,當看見大雪裡朝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男人時,心頭一震。
「姑娘」他來到她身前,明顯已經十分疲憊,呼出來的氣都是白霧,卻仍沖她笑著。
紀則看到她落了一頭的白雪,下意識的想用手拂去,卻忽然意識到不妥,然後悻悻的將手挪開,改至將雙手平放在她的頭上。
他低頭看著她微白的小臉,有些心疼,微微蹙眉輕聲道:「外頭下了這麼大雪,姑娘怎地不回屋裡烤火呢?若是凍病了可如何是好?」
程霜抬頭望了一眼他舉在自己腦袋上,以一種極其愚蠢的方式為自己擋雪的手,平日裡撰寫文字的修長雙手凍得通紅。
她仰頭靜靜地望著他,原本想問他為什麼來,出口卻成了:「有酒嗎?」
「嗯?」紀則怔愣,萬萬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
讀書人從不喝酒,以至於長到如今他也不曾嘗過酒的味道。
程霜看他那樣便知道自己草率了,有些失望,正想開口說算了,卻見他放下了雙手,
眼前之人蹲下與她平視,唇邊噙笑,聲音裡帶著祈求的意味:「姑娘且等我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說罷,他轉身跑開。
程霜不知他要做什麼,卻也沒有離開的打算。想起方才那人的話,她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將斗篷上的帽子抖開戴在了頭上。
過了半晌,就在她被冷得快要受不住回屋時,那人終於回來了。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停下,然後從懷裡的東西遞到她眼前。
「看,酒!」紀則欣喜地望著她,眼睛亮亮的。
程霜看著他手上的酒樽,還有如獻至寶的模樣,倏地有想要流淚的衝動。
第112章 番外十四
就這樣,倆人在屋檐下喝起了他帶回來的熱酒。
這人果然不會喝酒,程霜被他嘗酒後不適的扭曲模樣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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