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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露緩緩轉身,耳畔步搖輕動,鳳尾裙迤地璀璨。
她眸光悠遠,看著李景晏離開的身影,看著他踉蹌孤愁,此時此刻,仿佛天底下至憐至弱之人。
而然,她對他卻生不出半點憐憫。
他一點也不值得可憐。
他雙手沾了那麼多無辜之人的鮮血,作惡多端太多,這是他應得的下場,如若不然,這天底下就沒有公理可言了。
終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罷了。
*
李景晏在內侍攙扶下,走下九十九級台階時,已是唇無血色,氣喘吁吁。
他看著遠處殿宇琉璃瓦上跳躍的浮金,眼前突然變得虛浮一片。
過往的人生宛如浮光掠影,不斷浮現在眼前。
生母早亡,年幼失恃的他唯有不斷強大,才能保住這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
珉王、澧王、德王,他們都在暗中虎視眈眈,想要將他的太子之位搶走!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將儲君之位,拱手他讓!
他要講他們一個個踩在腳下,讓他們得到應有的代價!
可後來,他漸漸被權力蒙蔽了雙眼,犯下了太多惡行,一雙手染滿鮮血,回不了頭。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路登上皇位,御極天下,他犯下太多罪孽。
可他拼了命地登上高位,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機會,無所不用其極,最終登上去了,上天卻還是讓他重重的跌下來,粉身碎骨、一無所有。
到頭來,萬千浮華都是虛妄。
天邊紅日西沉,餘暉傾灑,遍野金芒。
他這一輩子,終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噗——
心血突然翻湧,後頭一陣甜冽,李景晏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
眼前一黑,他緩緩倒了下去。
「陛下、您怎麼了?」
內侍驚呼起來,嗓音尖銳劃破天際。
「快傳太醫、傳太醫——」
*
自那日後。
李景宴一病不起,遷出了宮,去到香山行宮修養。
太醫說他心脈盡虧,氣息散盡,恐怕活不久了。
泰元四年五月初七,皇帝李景宴頒布退位詔書,禪位東陽王李雍。
李雍是皇室宗親,這些年一心為百姓、不圖名利,在封地東陽大有作為,帶領一方百姓開山修路、務農耕桑、闊通商貿,立下不朽功績,是世人口中當之無愧的賢王。
可以說,他的即位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
大夏朝廷真正做到了司露所要求的,擇宗室賢能者繼位。
此外,李景晏的退位詔書上還附帶了一份罪己書,他陳罪己身,昭告天下,清晰列舉了這些年來自己犯下的種種罪行,還無辜枉逝者清白。
這也讓全國百姓知曉了當年冤案的真相,他們唏噓、感懷、為沉冤得以昭雪而潸然淚下。
同日,戎國和大夏的和平盟約,也緊隨其後簽訂了下來,自此,兩國將迎來長達百年的和平年歲。
這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讓百姓們看到了希望,他們堅信百年後,大夏會恢復從前的鼎盛富強、萬邦來朝,變得更加輝煌盛大。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們更感念將這份來不之不易的和平帶來的人,戎國的皇后,大夏的昭樂公主。
據說,昭樂公主回戎國那日,全城的百姓都來相送,他們一路追隨、跪拜高呼、淚灑當場,感念其貢獻、恩德。
市坊沿街、皇城門口,無數的百姓們奔走追趕、十里相送、淚灑當場,他們如浪般涌去,追隨著北戎皇后離去的車隊,匯成了一幅打動人心、震人心魄的圖景。
這番景象,是千百年間,前所未有的盛景。
不僅如此,昭樂公主的事跡還一路相傳,傳至了玉門。
出玉門關那日,全城百姓皆來相送,他們看到——
城門緩緩開啟時,威武高大的戎國皇帝親自來迎這位皇后。
城門外,戎國的十萬大軍跟隨他們的皇帝,齊齊恭候著皇后的到來。
蒼山沙海、熔金落日下,三軍整裝執銳,綿延百里,沉沉一片,氣勢壓人。
為首的帝王,高坐紅鬃烈馬之上,身姿英挺異常,高大魁梧,面容深邃,宛如一座雄渾俊美的雕像。
爍爍銀甲之下,他下頜的線條剛硬分明,一雙異色的瞳孔淬了寒冰,滿身的威嚴肅殺。
叫人望而生畏。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車隊駛過來,神色慢慢變得柔和,目光中的肅殺不再,冷冽亦跟著煙消雲散。
待那雕鳳畫彩的馬車上走下他的皇后時,他的目光更是變作如水柔和,散不盡、化不開的脈脈溫情。
他翻身下馬,在三軍陣前,萬眾矚目下,闊步徐徐朝那抹昳麗的身影奔赴。
司露下了馬車,便見灼灼天光下,英俊高挺的呼延海莫,正在朝她踱步走來,郎朗天光下,他金藍雙瞳燦若流光,眷戀濃得化也化不開。
滿心思念,她忍不住提裙朝他奔去。
一步一步,裙裾隨風飛舞,化作熱烈綻放的花,是這世間絕美的風景。
呼延海莫張開雙臂,將撲入懷中的司露緊緊擁抱。
這一刻,城內的喧囂、邊境的西風、塞外的黃沙,仿佛統統散去……
天地間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唯余他們二人。
風聲漠漠、日影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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