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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直接派人偽裝成山匪,半路截欽差大臣糧的,也有不少。
朝廷經過數年雷聲大,雨點小的賑災,流民也不怎麼相信朝廷,不少認為直接搶糧更為快捷,也來搶糧的。
朝廷前兩路欽差大臣派出去,均是遇到了幾波前所未有的搶糧浩劫,還沒到目的地糧便沒了。
對方武力裝備之完備,要讓人說地方官府沒參與,怕是誰也不信。
這樣一來,後面的欽差大臣之職竟沒幾人願意去了,哪怕是聖上欽點,也有官員藉口身體抱恙推脫。
遇到打劫可是有生命危險,即使是個肥差,也沒人覺得是個香餑餑了。
裴秋生便托翰林院大學士替他薦言,稱願毛遂自薦,自請擔任欽差大臣,運糧去南境災區,只是請求聖上能派兩百精兵隨行。
之所以帶兩百,是因為人若太多,想必路上帶的輜重也多,糧食寶貴,應多留給百姓;人若太少,則很難安全抵達。
聖上大喜,立即允了,另外賜他此行可帶上尚方寶劍,遇事可先斬後奏。
裴秋生臨走前,從姜月的田莊裡借走了幾個擅長種植的人,帶在隨行的隊伍中。
他南下之後,許多災民見這次押糧的官兵裝備精良,紛紛不敢輕舉妄動,前半個月倒也相安無事。
等進了南地後,裴秋生才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災荒。
四處都是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人,山上的草根都已經被挖得差不多了,如今雖是春日,卻不見半點綠草地,山坡上只有一些樹皮不完整的樹木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如同那些孤立無援的窮苦百姓。
原來,長安城裡的乞丐,日子已經算好過很多了。至少伸一伸手,隔三差五的便能討到些吃食。
而造成這一切的,除了災荒,自然也有上面那位帶來的過重的賦稅。
可輕徭薄賦這種話,向來忠言逆耳,以他的身份地位,無實權在身,沒法說出口。但凡說出來,不知道要被多少官員口誅筆伐,光是聖上一人不悅,恐怕都要給他點苦果吃。
他也只能徐徐圖之。
當然,除了災民之外,裴秋生也很快就遇到了偽裝成土匪的官兵。
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畢竟要是等他們真的到了目的地,「官府」只怕就不好搶了。
同他隨行的將領帶著手下的精兵可為以一敵十,很快便將這些個官匪抓了起來,上上下下幾十人,想必是附近的官府都有出力。
那將領詢問裴秋生準備如何處置。
裴秋生淡然道,「為首的幾個殺了,砍了頭,將頭顱掛起來,墜在隊伍後面。其他的人,綁了帶走。」
那將領縱然戎馬半生,也被裴秋生這番處置駭了下,問道,「萬一引起流民震怒怎麼辦?」
裴秋生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道,「我就是要讓人知道,搶糧者沒有好下場。何況,這群人,身強力壯,面色紅潤,半點沒有流民的影子。」
如此,才能震懾到剩下那些想搶糧的人。
若是匪徒,想必平日裡沒少搶百姓和官府的糧,死不足惜。
若是官兵,四周流民哀嚎遍野他們看不見,反而下得去手來搶糧,更是不配活著。
為首的當斬首示眾,至於底下的,不給吃喝,讓他們也知道百姓挨餓是什麼滋味。
而真正的貧苦百姓,一路過來有武裝的幾乎沒有,餓得手邊寸鐵都無,尚且成不了氣候,不會犯傻來搶糧。
果然,幾個人頭往隊伍後面一掛,無論是路邊觀望的百姓,還是跟在隊伍後面的俘虜,都再無半點動靜。
等到了目的地,裴秋生便著人給流民們放糧施粥。
說實話,兩百精兵在成千上萬的災民面前,根本不算什麼,對方只要有組織,齊心協力一定能搶走這些糧。
但裴秋生提前做過功課,這裡的災民尚且是一盤散沙。因而精兵們往施粥處那麼一站,再將刀劍弓箭亮出來,倒真沒有人敢搶糧。
等他們吃到粥里的米粒子,不少人稀里嘩啦地哭了。
他們兩三年來還是頭一次喝到除米湯以外的好東西,看來朝廷這次派來的人是個好的。
如此施了六七天的粥,周邊災民的疑心算是暫時穩住,裴秋生也從官府那裡順利獲取了不少荒廢田地的消息。
裴秋生將朝廷的布告發了出去,眾人將信將疑,但不少人心裡還是盼著的。
見能分點田地,想著不領白不領,便有人開始報名。
南方土地肥沃,真要下定決心種糧食,根本不是難事。難得是從前百姓不知道這糧種下去守不守得住,將來是不是自己的,因而才不願意大面積種植。
時值六月,水稻播種的季節早已錯過,但玉米、小麥和黃豆確實正是適合種的時候。
裴秋生找到當地有經驗的老農,讓他先教會從姜家田莊帶出來的人,然後幾人再一起教大家種糧食。
而那些個抓來的「官匪」,裴秋生也沒讓他們閒著,他從官府那裡借來了許多腳鏈子,將他們雙腳給束縛上,讓將領帶著精兵奴役他們給百姓們耕地。
吃食方面沒再餓著他們,但也絕沒有讓他們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