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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覓沒有回答她,反問:「那你覺得是誰不想她和你在一起?」
小鈴鐺沉默了。
她臉上的紅潤已經不再,重新恢復成那種白到泛青的膚色,眼神中有著不符年紀的哀傷與痛苦。
「是那個人,是那個我不承認我身份的人。他把我娘關在冷宮,不許我和我娘在一起。姐姐,你說我可不可以恨他?」
宮裡長大的孩子,有幾個真正的天真單純。因為那樣的污穢之地容不下天真,也養不出單純的人。尤其是一個一出生就活在最底端的孩子,更是早就將埋葬了自己身為孩童的本性。
有時候善良就是殘忍,善意的謊言也是殺人的刀。
「世人都說無下無不是之父母,父母既生養了你,哪怕是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也不能心生怨恨。你若怨,那便是不孝,你若恨,那更是大逆不道。」
「可是他沒有生我啊,生我的是我娘,是我娘生的我。他也沒有養我,我是胡嬤嬤養大的。他沒有生我也沒有養我,我難道不應該恨他嗎?」
「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沒有感同身受,恨與不恨全在你。」姜覓摸著她的頭,道:「你有沒有聽過我的事?」
她點頭。
「他們說你蠢,還說你壞,他們胡說!你和大皇姐一樣,你們都是好人。你們罵的那些人,打的那些人才是壞人。我還聽說你的祖母想害你,你恨她嗎?」
「你既然聽說過我的事,那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做的,什麼長輩至親我從來不放在心上,他們既非生我者,也非養我者,還想奪我性命占我錢財,所以我才破府而出。世人如何揣測與我何干,他們誹我謗我又能耐我何。你問我該不該恨,我的答案是該!」
「…姐姐,我聽你的,我恨他!不管他是誰,我都恨他!」小鈴鐺哭喊著,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她哭倒在姜覓的懷中,身體都在顫抖。姜覓就那樣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停止哭泣,但哭嗝不止。
暮色四起,屋檐下的宮燈與屋內的燭火同起。
姜覓還抱著她,直到子規送藥進來。
她哭得乏了,又喝了藥,終於睡著。
等姜覓離開時,天色已經黑透。宮燈的光照映在景物之上,幻化出形態各異的影子。樹影之側有一道人影,隱在暗處卻艷光四射。
「你怎麼在這裡?」姜覓很意外蕭雋居然在外面,「你來了多久?」
「和你一樣。」蕭雋說。
也就是說他沒回正院,一直在這裡等。
姜覓暗道幸好現在府里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人,倒也不用太過擔心被人瞧去。再說就現在局勢而言,他們與蕭昶撕破臉的日子應該不遠。
「我想殺他,但我卻不知道恨不恨他。」蕭雋突然冒出這句話。
所以他剛才都聽到了。
姜覓猶豫道:「如果他…」
「他如何?」蕭雋奇怪於她說了一半又沒說。
她搖頭,「沒什麼,我是說到時候你會不會心軟?」
蕭雋望著皇宮的方向,聲音低而冷。「小時候我覺得他是一個好皇叔,他每回去看我都會帶一些小玩意。有時是一串糖葫蘆,有時候是一個面人。他還會逗我玩,講一些宮外的故事哄我開心。後來我父親母親一死,他對我起了殺心。這些年來,我也清楚自己一定會殺他,我們之間再無半分叔侄之情,但我卻不知道自己恨不恨他。」
夜風夾雜著霜氣,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如這霜氣冷冷淡淡,談論生殺之事毫無波瀾,卻又透著勢在必得的果決。
「你方才說得對,這世間的愛恨情仇只有自己知道,恨與不恨全在於自己。我不恨他又如何,我勢必是要殺了他的。」
姜覓握住他的手,道:「正是這樣,有的人哪怕我們不恨,卻是最該死之人。我也不恨他,但我也想他死!」
蕭雋看著她,眸色漆黑如夜。
他們果然是天生一對。
夫妻齊力同心,何其有幸。得此知心之人,又如何能輕易放手。當下反客為主,將她的手包裹於自己掌心之中。
第58章
……
一場大雨突然而至, 一夜的風聲雨聲。
大雨打破了黑夜的寂靜,也澆透了城外那些流民的心。婦人們罵著老天,男人們哀聲嘆氣, 孩子們的哭聲在這樣的夜裡越發的涼。
嘈雜之中, 不知有誰喊了一句,「老天不給我們活路,天家也不給我們活路,這是逼我們造反哪!」
一句激起千層浪,附和聲此起彼伏。
有人說:「我聽說只要入了義軍就能吃飽飯, 我們何不投了義軍!」
又有人說:「反正都是一死,反了是死,不反也是等死,還不如先吃幾頓飽飯, 不當那餓死鬼!」
這話得了不少人的響應,瞬間呼起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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