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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相極似先太子妃,先太子妃當年可是名冠京中的第一美人。」
「哎,可惜了。我聽人說慎王殿下小時候極其聰慧,三歲識字,五歲習文。先帝在世時還抱他上過朝,聽說他在朝堂之上與臣子們辯論,連謝太傅都被他辨得啞口無言。」
這些議論聲悉數入了姜覓的耳朵里,她再看那位於人前卻木木呆呆的男子,也生出濃濃的惋惜之情。
在眾人的注目中,蕭雋一步步上前。
他呆板地站在謝老夫人的面前,口中說著沒有感情的祝賀之詞,看上去像一個被人操控著的傀儡人。
氣氛一時詭異無比,不少人感到不適。他的存在是那麼的突兀和彆扭,仿佛一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
一位錦衣公子或許是為了活躍氣氛,裝作十分熟稔的樣子大力拍在他肩膀上,道:「王爺今日怎麼有空出門?」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空洞的眼中有一絲茫然之色。
姜覓的心頭一跳,瞳也縮了縮。還沒癒合的新傷被人重重一拍之後必定重新裂開,若是換成旁人一定會吃痛失態。她再看那木然於前的男子,表情蒼茫無一絲破綻,足見其定力之深、耐力之好。
這還是人嗎?
那錦衣公子尷尬地搓手,訕笑著說自己是鬧著玩。
「我和王爺開個玩笑,不會把王爺嚇著了吧?回頭陛下怪罪下來你們可得替我作證,我真是無心的。」
蕭雋面色呆滯眼神空空,似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有人笑道:「柳公子如此熱情,慎王殿下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生氣?」
「就是,柳公子一片好意,陛下怎麼可能會怪罪。」
年輕的公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場面重新熱鬧起來。那位柳公子似乎很受歡迎,不少人都上趕著巴結他。他是柳相之孫柳仕同,柳皇后的嫡親的侄子,今年剛入禁軍。柳家龍恩正重,旁人可不得捧著討好著。莫說他是開個玩笑,便是他真做了什麼也自有人替他兜底。
恣意驕傲的一群兒郎之中,蕭雋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可能是怕他身體受不住,也可能是怕他影響到別人,總之他很快被人請下去休息。
誰也沒有看到,那位柳公子望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
但凡是誰家設宴,那麼來者都是客,主子們有人招待,坐在桌上吃席,而下人們也會有單獨的照應,一般都會有在下人院裡擺上幾桌菜式尚可的席面。
有人來請蕭雋身邊的太監,那太監初時推遲,後經不住來人勸說有些意動。他叮囑蕭雋不要亂跑,然後關上門出去。
蕭雋不言也不語,如同一個被抽去靈魂的木頭人。一室的安靜,他始終坐著未動,保持著活死人的模樣。當門被人推開時,他的眸子中出現一個少女的身影,眼神驟然多了活人才有的活氣。
姜覓一路尾隨而來,等那太監離開之後才現身。她進來之後趕緊把門合上,幾步就到了他面前。
「王爺,你沒事吧?」
「有事。」
說著蕭雋起身,去到屏風後。
姜覓立馬跟上,一眼就看到他在脫衣服。
換成其他的姑娘家,此時應該有尖叫聲,一個男人見面就迫不及待地脫衣服,到底是想做什麼?
蕭衣的動作極快,瞬間就脫去了外衣。那白衣之下是一層類似皮衣的軟甲,也正是因為這層皮甲,才沒有讓傷口的血滲出來。
姜覓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藥瓶,這是此前在小池邊蕭雋塞到她手中的,同時還有一句話:「今日陪我出門的不是我的人。」
也就是說王府之中有他的人,也有監視他的人。
傷口果然裂開了,必須重新上藥包紮。姜覓讓他轉過身去,等讓他轉過身來時看到姜覓手中多了一條細白的布。
「哪來的布?」
「我帶來的。」
原主嫌自己胸大,往日裡都用布條勒著。她嫌勒得不太舒服,又不願自己招人眼,便隨便纏了兩道。
「你出門給人賀壽帶白布?」
這事顯然不合常理。
屏風隔絕了光亮,幽暗一如他的眼神。
生存艱難處處提防別人的人,性情更是多疑。一個姑娘家出門做客帶一條白布,該是多麼不尋常,也難怪他會懷疑。
姜覓臉不紅心不跳地低頭瞟了自己胸前一眼,道:「我胸有點大,出門時用布纏了一下,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蕭雋下意識朝她胸前看去,立馬又像是被燙了眼睛一般別開視線,所以給自己纏傷口的布,竟然是一個姑娘家的裹胸布!
這是何等的荒唐!
他活了二十三年,前五年在雲端,後十八年跌入深淵。五歲以前他被教導著如何做一個受人愛戴的皇孫,後十八年他苦苦掙扎著只為活下去。他以為自己體會過至高無上的尊榮,也感受過生不如死的悲痛,世上再無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情緒波動。
但是眼前這個女子,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灼燒著自己的傷口。
不痛,很燙。
姜覓察覺到他的不對,抬頭看去。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有如此之多的矛盾,白面如鬼卻容色傾城,目光如晦卻絢麗流光,聲音陰沉卻動人心魂。
這張死人臉還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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