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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了,我不能私自結婚的。」祝子綿心煩意亂地敷衍。
巒動作一滯,伸進背包里的手沒有拿出來,「什麼意思?」
祝子綿神情沮喪,幾度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和巒解釋,關鍵是不能和巒解釋。
父親的話里有一句:在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
祝子綿想,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他身份還沒暴露的時候。
貴族膠囊與奴隸領域互不相知的原因,以及它們之間悚人的區別,都不能曝光。這是他能否回去的關鍵。
想來想去,祝子綿決定把這件事,隨意淡化成一個任性大男孩的離家出走。
他整理情緒,儘可能稀鬆平常地笑了起來,「其實家裡已經安排好我結婚的。我想趁著單身再好好玩一圈,不知道怎麼搞的,大腦出了點問題,就忘記了。現在我想起來了,那怎麼還能和別人結婚呢?玩夠了,就回家了。」
「回家,結婚?」
「嗯。」
祝子綿逃開巒直視的眼神,局促不安地轉了個身,雙臂趴在欄杆上,看著天橋下的人來來往往。
他發現自己真不擅長撒謊,尤其不擅長在巒的面前撒謊。這謊撒得他心口鈍疼,即時報應一樣。
巒的手從背包里拿了出來,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他的神情並不比祝子綿好,和一對對路過的情侶比起來,像被車碾過。
他也像祝子綿一樣,雙臂趴在欄杆上,一隻手捏著另外一隻手的手指,沒捏出聲音,但青筋凸起。
「家,很遠嗎?」巒問。
祝子綿害怕巒問具體地點,他說不上來。索性用隱晦的語氣敷衍:「不算遠也不算近吧,反正不在這片,你不怎麼會去的地方。」
巒聽出綿不想透露的心思,甚至是與他劃清界限、形同陌路的心思,心裡的難受又多了幾成。
「什麼時候走?」他問。
祝子綿沒即刻回答,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太快。
這時,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情人節特別節目吸引了他的視線。一個又一個單身,在屏幕上高喊著脫單宣言。
祝子綿茫然地聽著,忽然想到個不得不走的時間點,喃喃說:「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交了男朋友?那時候,我肯定也不能住你屋子裡了,到時候就回家。」
真是狠狠的戲弄,巒覺得。身邊這個人交著微不足道的租金,真的只把自己當房客。
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他享受的一切,根本不是金錢換得來的。似乎從來不知道,他可以是這個男朋友。
巒好像聽到什麼破碎的聲音,他背朝著綿,發出一聲蔑笑,「我交男朋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回家吧。」
說完,巒徑直向天橋盡頭走去,正要下樓梯時,餘光瞧見綿停在原處沒有動,正疑惑地看著他。
巒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話有些歧義,到底是讓綿跟他回現在住的家,還是讓綿回他自己的家。好像都說得通。
但巒不想解釋。
雖然,他下意識想表達的是:讓綿跟他回家。但是這一刻,他突然想把決定權留給綿自己。
兩個人,一個站在天橋中央,一個站在天橋盡頭,沒有對視,只有靜默。
兩分鐘後,依然如此。巒苦澀地笑笑,放棄了。他獨自走下了天橋。
【作者有話說】:引用歌詞,來自歌曲《回家》。
第54章 最後五分鐘
巒走到停車場,才想起自己的車鑰匙還在綿身上。他憤怒地砸了一下車,報警聲立刻刺耳地響了起來。
這聲音劃破了巒最後的偽裝,他脆弱地順著車門滑到了地上。
原來是這種感覺。
愛而不得,原來是這種感覺。
在內心的渴望達到頂點時,狠狠將其斬斷,原來是這種感覺。
巒的眼底灼燒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原來是這種感覺,差不多都要忘記了。
當有車輛經過時,他甚至有一種想衝上去粉身碎骨的欲望。原來那些為他自殺的人,走前是這種感覺。別無他求,生無可戀。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巒瞥了一眼手機屏,屏上顯示:對方號碼已隱藏。
這讓他本就不堪重負的心又被扎了一針。狠狠地再次砸了一下車後,他強穩住情緒接通了電話。
「我沒事。……車鑰匙忘記了而已。……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掛了電話,巒好像剛打完一場仗的困獸,在角落裡認真療傷。他閉上眼睛仿佛入定,調勻呼吸,把他不該有的情緒一點點壓制下去。
綿一直沒有出現,這給了巒自我恢復的最佳環境。
等巒虛弱無力地站起身,冷淡,疏離,這些面具,又被他重新戴回臉上。
走錯一段路而已,不過是轉了一圈又回到起點,有什麼關係呢?巒對自己說。
情緒收放自如,不崩潰,不泛濫。或許對別人來說,很難。但對巒來說,是他的必修課。
至少在形勢上,他做得到。
-
拖著失魂的意識,巒打車回了家。
洗了個蘋果,剛要切成兩半時,停住,默默拿起一整個,一口一口吃完。
然後給浴缸放水,拉簾拉到一半時,停住,默默打開。
坐在浴缸里,可以看電視的,以前所有的電視時間都是這麼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