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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不想解釋,他不太舒服。
眼前的人手裡正拿著一份情侶大餐準備和別人共度良宵,他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說,他送外賣就是為了多看這個人幾眼。
有些事,他可以做,但他不想說。
「如果是呢?」巒無力地回答綿的話。
綿噗呲笑了,「沒想到,斬神這麼看重我們天起啊。居然董事長親自來打感情牌。不過——我不會賣的。」
說到最後,綿奶凶奶凶地放狠話,倨傲地挑起眉。
巒摘下口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不出有什麼觸動,這本來也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綿撇撇嘴,對於巒沒有反應的反應,似乎很是沮喪。
「你不生氣?白被我耍了一下午。」
巒溫和地勾起唇,「天起不管我收不收購,它都是你的。」
綿翻起眼想了想,好像想不通這裡的邏輯,不過他又不想讓別人看出他想不通似地。於是決定先閃為敬得好。
他帶著一股撒嬌氣,傲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說完,他轉身跑回了屋。
巒看著關緊的門,久久沒有動。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麼,就像風箏一樣,有一根線牽扯著他,直到窗戶里透出旖旎的燭光,他這隻風箏才被剪斷了線。
該走了。巒苦笑地勾了下唇,默默轉過身。
這時,一個身影雙手插兜款款向他走來,兩個人在路徑上避無可避,四目相撞。
巒的臉色頓時比這夜色還要冰冷,還要陰沉。
是蒼。那個與他舊怨沒解,新仇又結的蒼。
蒼穿著一件黑色衛衣,外套了一件時尚感很強的駝色長款風衣。
這不是蒼從前的穿衣風格,甚至巒覺得這不像是蒼這個年紀、這個身份,適合的風格。
巒好像覺得看著刺眼,於是把頭扭開,前行幾步打算像陌生人一樣與蒼擦身而過,陌生得就像一個普通的外賣員。
蒼也不知道是認出了他,還是沒認出他,在兩人交錯背對背不到半米的時刻,蒼帶著玩笑意味開了口:「我們家小朋友不懂事,麻煩你了。」
巒的拳攥了攥,語氣冰涼,「不用客氣。」
話落,蒼轉了身,巒邁開步。見巒要走,蒼張口似乎有話要說,別墅的門卻在這時砰一聲打開。
「蒼,你回來啦!」
綿滿臉欣喜,蹦蹦跳跳地跑到蒼身邊,極其自然地的挽住了蒼的手臂,「快進屋,我買了你愛吃的。」
蒼面色有些不適,他看了巒一眼,巒依然背對著他們,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回去。」蒼說著,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綿立刻發起小脾氣,雙臂緊緊抱起,哆哆嗦嗦地哼唧:「什麼叫我先回去啊,我就是出來接你一起回去的呀。好冷啊,快點快點。」
蒼對綿的撒嬌似乎沒什麼抵抗力,見綿凍得嘴唇都在抖,只得脫下外套給綿披上,好聲好氣地又催了一遍,「快回去。」
綿笑嘻嘻裹緊外套,貌似一下子就不冷了。他拉足滿滿的人妻感,開始關照起蒼,「現在是你穿得少,誰該快回去啊?你身體比我弱,病了又得找人照顧了。我現在要上學的,不能像以前一天到晚守著你了。我也不喜歡看別人照顧你,所以你不能病。」
綿一邊說,一邊強硬地拉著蒼往屋裡走,蒼幾度回頭看了看巒,見巒始終沒有動,只得作罷。
待綿嘰嘰喳喳說完,兩人身影消失。屋門砰一聲關緊。
窗戶透出的燭光晃了晃,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下,顯得越發溫暖。對比之下,窗外的溫度顯得越發刺骨。
所有的聲音平息後,巒摘下墨鏡,在他習慣的黑暗中,不需要戴墨鏡了。
然而在他不需要掩飾自己的黑暗中,他的情緒終於崩潰。
很多事,聽別人說和親眼所見不一樣,不管你做了怎樣的心理建設,真的看到那一刻,痛感還是一樣,甚至更重。
他難以釋放一般,拿出手機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一開口就哭著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綿明明沒有死,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電話那頭死寂了些許時間,巒父沉聲說:「巒,綿已經死了。」
「沒有,可他沒有!」
巒父聽著巒的咆哮,頓了片刻,依然重複著那句話:「巒,綿已經死了。」
巒憤怒地掛斷電話,忽然泣不成聲,仰起頭也無法讓眼淚收斂分毫。
他明白父親的意思,明白機構的意思。就像所有被送去貴族膠囊,被判定死亡的人一樣,失去了所有記憶的人就是死了。
謊話重複得次數多了,信的人多了,它就是實話。
巒站立在寒風中,重新拾起的生存勇氣仿佛一下被吹散,他又一次問自己,既然綿已經死了,自己何必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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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躲在一旁目睹了所有,他沒有上去安慰巒。他知道巒需要發泄一下,讓巒自我緩解是巒需要的體面。
所以直到巒的崩潰有了頹勢,哲才走上前去,拉著巒回到車裡。
哲直接把巒拉到副駕上,而他坐在駕駛位上開起了車。
瑞安豪庭38號越來越遠,遠到跨了區,巒的神情都終於不那麼痛苦了,只是讓看到的人更加難受。因為他木然得像傀儡一樣毫無生氣。
但是,哲看到這樣的巒,反而勾唇笑了一聲,好像終於等到了他要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