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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收了笑,嘀的一聲,水燒開了。哲轉身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幾袋過期咖啡上。
他拿出一個杯子沖了沖,然後將一袋咖啡粉倒了進去。
「沒事。不就是網暴嘛。我一個心理醫生,幫那麼多網暴受害者做過心理疏導,還能在自己身上掉鏈子啊。」
蒼上前兩步,看著哲用開水沖開了咖啡,然後機械地不停攪動。
「我是想問,那天晚上,你的身體還好嗎?」蒼說。
哲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換了個旋轉方向繼續攪,「這不好端端站著呢嗎?我又不是個脆皮,干一次得在床上躺一個月。」
蒼靠著台面,凝視著哲的眼,語氣溫和,「疼嗎?」
哲無所謂地笑了,抿了一小口咖啡,抬眸看向蒼時,表情變得欠揍起來,「怎麼?好奇啊?好奇我讓你試試啊?」
蒼面色不改,卻顯得很僵硬。
哲立刻輕笑了好幾聲,「開玩笑的,瞧把你嚇的。」說完,他端著咖啡走出廚房。
巒的這間屋子裡,沒有沙發,只有兩張床。哲直接走到大床上,靠著床頭擺出了一個閒適的姿勢。
蒼緩步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若有所思,「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哲把咖啡放到床頭,動動脖子活動了一下筋骨,「沒什麼要緊的。頂多老師不當了,診所不開了。我本來也不是拼命三郎,沒什麼放不下的。早就說了,有你的別墅加豪車,我躺平了。」
蒼餘光看了哲一眼,哲又端起咖啡喝了起來。
「真能那麼簡單嗎?」蒼話音沉重,「網友們說,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他們要把你挫骨揚灰。」
呵呵——
哲笑了好一陣,笑得咖啡幾乎要灑出來,「放心吧。這到底不是法外之地。他們就是說得熱鬧。你真以為,他們會因為你來殺我啊?」
「但至少,不會讓你好過。」蒼轉了過來,直視著哲。
哲不笑了,收起了剛才一直掛在臉上的雅痞面具,變得專業而嚴肅,「放心吧,蒼。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熱搜就是剛出籠的包子,涼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大家什麼都會忘記。甚至是你,何況是我。」
蒼臉上憂心未減,他走近兩步,「大家可能會一時忘記,可是不管你做些什麼,大家都會把你想起來。」
哲又開始看上去欠揍,「那不挺好嗎?哪天我窮得沒錢了,靠熱度說不定還能解決溫飽。就說說我和天才博士不得不說的故事。」
說完,他沒心沒肺地朗笑起來,看著蒼,指望蒼配合著笑兩聲,但是蒼面無表情。
等哲自己笑夠了,蒼坐到了床邊,「需要我做什麼嗎?」
哲搖搖頭,忽地興致索然,很疲憊,過期的咖啡似乎提不了神。
「不用。」他低聲說。
蒼四下看看,表情有鬆動,像有什麼糾結,坐立不安,「回想起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好像一直是我有事就麻煩你,但你從來沒要求我做過什麼。機會不多了,想讓我做什麼,你現在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哲把咖啡放到一邊,頭垂得很低。
「蒼,這些年我是幫你做過很多事,但是你不是也補償給我了嘛。咱倆扯平了。再要求什麼,那是我過分了。」
說完,哲直接躺了下來,「我困了。你走的時候,記得關燈,把門鎖好。」
屋子變安靜,空氣凝固。蒼默默看著哲,哲的眼睛始終閉著,沒有再睜開。
蒼嘆口氣,起身關了大燈,坐到小床上,並按亮了小床邊的檯燈。檯燈柱上,還掛著一副手銬。
蒼輕輕撫摸著那副手銬,一些過往片斷涌了上來。那還是哲剛剛成為巒的心理醫生不久。
也是這樣一個深冷的夜裡,蒼小心地摸進房間,看到巒在大床上已經睡熟。而哲被拷在這裡,癱在沙發上,虛弱得像一隻餓到邊緣的流浪狗。
蒼悄悄給巒打了一針,確定他不會醒,然後趕緊跑到哲旁邊,「你怎麼樣?」
說著,他看著哲手腕上的紅痕,於心不忍地幫他拿起手銬,讓手銬懸在哲的手腕上並不接觸。
哲醒了過來,聲音有氣無力,「你怎麼來了,快走。不然讓巒看到,可能就白費了。」
蒼明白,哲說的是他給巒訂製的治療計劃。很像熬鷹。
找一個人銬著,然後就等巒困到極致入睡,期間被銬著的人要使盡各種方法想要逃脫,把自己折騰到傷痕累累。
哲說,就是需要用一些血淋淋的畫面,讓巒相信這個手銬可以保護他,所以等巒醒來看到的這一幕,是治療關鍵。
「快走!」哲用氣聲催著。
「放心吧。他醒不了。」蒼說。
哲愣了一下,又急又氣,用軟綿無力的手推著蒼,「不行,不能讓他睡好久。巒心思細,他會發現異常的。」
蒼安撫住哲,「放心,我的藥用量有分寸。」
哲不再說話,靠在那裡閉上眼,看上去奄奄一息。
「哲,為什麼一定要自己來,為什麼不讓我找個人來做這個實驗?」
哲倦倦地勾起唇,「醫生是幫助人的,怎麼可以在幫助人的時候,去傷害另一個人。」
蒼眸光複雜,微垂了一下眉,片刻後,他抬眸轉而又問:「你知道巒的心理疾病一旦治好,會發生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