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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陸魚對任何人都沒有怨恨,她知道該恨誰。
十歲的小娘子,下意識地又將懷中的木盒抱緊了一些。
母親的死,呂仁義的死,她都算在了陸暉的帳上。
說是日後可以將他帶回京城,只是……
「殿下,」杜菀姝輕聲開口,「你可知中貴人是哪裡人?」
「……我不知道。」
陸魚很是迷茫。
她不知道呂仁義是否為京城人,她甚至不知道……母親的故鄉是什麼模樣。
許氏在京中頗有根基,但並非世家。母親好似是年幼時隨家族來到開封的,但她又是從哪裡出生的呢?
過往時候,陸魚的天太小了。
她被禁足在寢宮裡,能看到的只有院落里的那一小片藍天,即使偷偷跑出去,也只能看到學堂、御花園那小小的草地,看到草間的蝴蝶和蛐蛐,看到青蛙與小鳥。
母親讓她說話,讓她讀書,讓她認識其他人,陸魚總是覺得沒有必要。
她不開口,不也好好的?好似沒影響什麼。
直至走出那片天,陸魚才知道,這是必須的。
說話,讀書,以及交際來往,還有母親經常念叨的家族,為了在這片天底下活著,都是那麼重要。
甚至想要活,需要的還不止是這些。
「安全到了就好,」杜菀姝牽著陸魚的手,無比心疼道,「煩請殿下隨我到府中休整。」
其實杜菀姝還有很多話要問。
這一路上碰見了什麼事,呂仁義又怎會患病?可見陸魚這一身凍瘡,她實在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了。只能是陪她坐在馬車裡回府,又連忙吩咐觀星觀月燒水煮湯,再將蘭州城裡最好的郎中請了過來。
待到給陸魚手腳的凍瘡上了藥,又親眼看著她將暖身子的藥湯喝進肚子裡,杜菀姝才好受一些。
折騰了一下午,雲萬里也得到消息,臨時趕過來。
夫婦二人長時間留在嘉峪關,這蘭州城的府邸對雲萬里來說甚是陌生。他跨過大堂門檻,先是環繞四周,視線才最終落在陸魚身上。
而陸魚則在第一時間鎖定住進門的武人。
對十歲的孩童來說,雲萬里的高大身軀分外具有威懾力。他的出現叫陸魚不著痕跡地眯了眯眼,警惕再次爬入眼底。
「怎這麼久?」雲萬里瞥了一眼陸魚,轉頭看向烏眼。
「……望大人恕罪,」烏眼低頭,「殿下與中貴人沒走官道,多數時間在荒野穿行,這沿路要探尋的地方太大了,離開京城之後耽擱了許多時日。」
「從哪尋回的?」雲萬里問。
「在下邽附近。」烏眼回答。
雲萬里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頭:「躲避追兵,人之常情,你們搜尋起來確實困難。但行動起來,理應考慮到這點。倘若早上一兩日,呂仁義也許不會死,這也是事實。」
烏眼:「是臣的錯。」
「你別罰他,」陸魚唐突出言,「是我要呂仁義避開官道的。」
這是陸魚第一次與雲萬里正面交談。
她見過他很多次了,可不論是在延歲山,還是在宮中、雲府,陸魚都是去找杜菀姝的,從沒把雲萬里放在眼裡。
聽到陸魚脆生生開口,雲萬里才再次看向她。
與其他人不同,饒是見陸魚這般情狀,雲萬里仍然面無表情。
「我下的命令是找回殿下,他完成了任務,沒有犯錯,烏眼不會遭到懲罰,」雲萬里說,「但如若他犯下錯誤,即使是殿下出言求情也沒用。」
言下之意即是:罰或不罰,哪怕陸魚貴為公主也說了不算。
換做往日,陸魚定然會感到不高興。
但現在——
雲萬里說話有用,她心想,比她有用多了。
如果是雲萬里在,那些個村民就不會如此猖狂,他們在夜間也不用擔心野獸與狼群。
在京城時,陸魚只覺得雲萬里很麻煩。
她經常想著,要是杜菀姝不嫁給雲萬里,就不會被那些個娘子嘲笑,更不會離開自己。但現在看看,正因雲萬裡帶著杜菀姝離開了,她才避開了京中紛亂。
甚至是,連在宮中不問世事的陸魚都知道,雲萬里來肅州是因為這裡有戰亂,而他來了,肅州都變得安全。
他能打。
想要活,就得能打。
「你能教我,」陸魚說,「是嗎。」
「……殿下要學什麼?」雲萬里問。
「我要習武。」她回道。
然而雲萬里沒有像宮中的人一樣,因陸魚主動提出要求、主動想要學習而喜悅興奮,他反而挑了挑眉梢,如鷹隼般的眉眼之間閃過幾分審視和銳利。
「殿下如今已安全,」他說,「只要肅州在,卑職保證外敵不會再侵擾殿下分毫,不知殿下因何而心生習武的念頭?」
陸魚沒打算遮掩,她抬起雙目,鳳眸里閃過分明殺機。
「我要殺了陸暉,」她說,「為母后與呂仁義報仇。」
…………
……
深冬,楚州與山東同時向開封發兵。
慧王陸昭、劉家劉武威將軍,各領十萬大軍,會師開封,誓將外族趕出國都,以洗京城淪喪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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