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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萬里蹙眉:「拒絕了她,關你什麼事?」
他本就生得人高馬大,深邃面容向來沒什麼表情。這麼一擰眉頭,就顯露出幾分殺氣。
喧囂熱鬧的街上,引得諸多行人側目。
換做以往,杜菀姝肯定覺得他是生氣了,現在她卻是莞爾一笑。
「那我要是受委屈了,」杜菀姝玩笑道,「夫君替我出氣麼?」
「……」
雲萬里確實聽見了。
因自己的婚事,遷怒於別人——其中還又牽扯到了惠王陸昭。他聽了一耳朵,就不免心煩,連帶著看著程喜兒也分外不順眼。
可杜菀姝輕言細語,還用黑白分明的眼期待地望著他,搞得雲萬里瞬間沒了脾氣。
他明白杜菀姝的意思——是啊,難道要他去把小姑娘打一頓不成?
光是站在程喜兒面前,雲萬里都要嚇得她說不出話來了。
「我不生氣的。」見他無言以對,杜菀姝才繼續柔聲說了下去:「全京城也就只有一個劉朝爾,大部分娘子,都與程喜兒那般一樣,一輩子最重要、最惦念的,也就是嫁個好夫家,指著夫家過活。」
尤其是賜婚之後,對程喜兒來說,就是少了個天大的情敵。
「她被惠王拒絕,哪、哪怕是暫時的,傳出去了,也跟惠王嫌棄程四娘子一般。被退婚的、遭人嫌惡的娘子,是要被笑話的。」
所以,杜菀姝也不願意和程喜兒鬥氣。
程喜兒什麼都沒啊,她只是喜歡陸昭,就因此丟了大人。
「我都有點可憐她。」杜菀姝說了實話。
「指望夫家過活,」雲萬里重複了一遍杜菀姝的話,「那你呢。」
「……我?」
杜菀姝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話還能拐回來。
她白皙面龐頓時泛了紅,杜菀姝捏緊了衣袖,撇開目光:「我,我也是一樣的呀。」
話到最後,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可雲萬里耳目聰明,他聽得分外清楚。
「還得,還得感謝夫君,」杜菀姝呢喃道,「許多道理,父母、兄嫂,從不會告訴我,都是夫君同我講,我才明白的。」
如果不是雲萬里,她還是那個覺得日子能舒舒坦坦過一輩子的小娘子。
朝堂紛爭,自然災害,還有西戎邊關,對她來說都是那麼遙遠。
所有人都覺得她小,不願把腌臢事說與杜菀姝聽,只有雲萬里知無不言。
杜菀姝的話發自真心,可雲萬里卻不自覺地繃緊面孔。
「你說程家四娘子會被人笑話。」他說。
「怎、怎麼了?」杜菀姝茫然抬頭。
只是拒婚——還不是真的拒絕了,按照陸昭的辦事方式,雲萬里覺得充其量只能算作推脫。
如此,程喜兒都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那杜菀姝呢?
她本該嫁給惠王,如今卻只是個七品正使的妻子,而他還……
雲萬里又是朝右側過頭,想將臉上的傷疤避開。
那些個閒言碎語,一定也會說到杜菀姝頭上,並且會更難聽。
「——這水暖水寒魚自知,日子得自己過才知好不好,出了家門,旁人也不知道不是?」程喜兒這麼說。
雲萬里聽得一清二楚,來京城後,類似的話他聽得數不勝數,從不在乎。
可偏偏今日說給杜菀姝聽,他就覺得心底冒出一股邪火。
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聽旁人這般尖酸刻薄。
京城與肅州不一樣。
換做以往,事情煩著冷著,也就過去了。就算是高承貴刁難,也不會真的拿他怎麼樣——雲萬里已是七品正使了,怎值得丞相大人放在眼裡?
但現在不同以往了。
他已和……杜菀姝綁在一起了。聽著程喜兒那番話,雲萬里第一次意識到:若他按兵不動,杜菀姝的日子也會好過。
決計不行。
自己的事,怎能牽連旁人?何況——
雲萬里垂眸,迎上杜菀姝那清亮的杏眼。
「我知道了。」他冷淡開口。
…………
……
五天之後。
九日婚假到頭,雲萬里回去值差。
他用過早食就走了,說是一直要到入夜才回來。杜菀姝早早吩咐王嬸煲了綠豆粥,又將砂鍋放置到冰水裡,在晌午最熱的時節差李義送過去。
這可是夏天,外頭熱的很,當差一整日還了得。
就這,杜菀姝還不放心。
太陽一落下地平線,她又喊李義提前備好水——管事說了,雲萬里當差回來定是要洗沐的,他不願身上全是汗味。
可杜菀姝千算萬算,沒算到夏天的天瞬息萬變。
剛一入夜,就下雨了。
而雲萬里出門時可沒帶傘。
雨下的不急,卻是分外的密。換崗的同僚到了,雲萬里也不客氣,借了他們的蓑衣就翻身上馬。
他策馬歸家,弗一拐到宅邸的街頭,就叫站在中央的身形驚了一下。
是杜菀姝。
天色已晚,街面安靜下來,天空陰沉,只余各家各戶的燭光燈火渲染著深色的夜。
杜菀姝打著一把杏色紙傘、懷裡還抱著另外一把。余出的手提著質樸的紙燈,昏黃的火光照亮了她傘面的花鳥圖樣,更是照亮了翠綠衣裙之上,那如花似玉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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