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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個月,兩個人就要是陌路人了。杜菀姝會是雲萬里的妻子,而陸昭對她而言,則僅僅是兄長的一位好友。
他身邊跟著的是程喜兒,或者其他姑娘,都不會再與杜菀姝產生瓜葛。
「菀姝妹妹可是來買筆墨的?」陸昭的言語之中飽含關心。
「嗯,」杜菀姝輕輕頷首,「一會觀星拿來筆墨,我就走了。」
只是杜菀姝從來沒覺得程喜兒拿捏的笑容是那麼刺眼。
她不想再看。杜菀姝欲圖轉身,可身後的陸昭卻不肯善罷甘休。
他緊跟著又跨了一步:「我送菀姝妹妹回去。」
杜菀姝還沒來得及出言婉拒,就聽到身邊的程喜兒略作訝異開口:「表哥,三娘子下個月就要成親了,這叫旁人看去……不太好吧。」
程喜兒的話如驚雷般,叫陸昭劈在原地。
清亮的桃花眼閃過不可遏制的哀慟,陸昭稍稍闔了闔眼,好似還不願意放棄。
但杜菀姝怎忍心叫他左右為難。
「不用了。」
她柔聲出言拒絕:「勞煩惠王,菀姝自行回去即可。」
說完,杜菀姝甚至不想在書坊內等待觀星,當即轉身離開。她頭也不回,自然也就不曾看到一句「惠王」如刀鋒,狠狠扎進陸昭心口的模樣。
待到踏過門檻,杜菀姝才驚覺下雨了。
盛夏的京城天氣多變,雨說來就來。幸而雨下得雖急,卻也細密,猶如幕布籠罩住天空。
杜菀姝寧可在屋檐下吹著冷風等觀星,也不願再看程喜兒端著的笑容。
她默不作聲地攥緊衣角。
這樣最好。
他難過,她會跟著哀傷。看著陸昭憔悴憂慮,杜菀姝就覺得渾身發涼,心尖尖連帶著指尖一起痛。
想來她做出失落樣子,陸昭哥哥也是一樣。
管她程喜兒如何,杜菀姝只是希望陸昭哥哥別難過,人都是要往前看的,要說——
「你在這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杜菀姝一個激靈。
她倉皇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許是她沉浸思緒里太深,完全沒聽到任何聲響。
是雲萬里。
書坊外的街巷寬闊繁榮,下著雨也不礙著攤販支起油布繼續做買賣。街上往來行人打起了傘,在這其中,一匹渾身黑亮的高大駿馬停在杜菀姝面前。
雲萬里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他一身油衣,寬大的斗笠遮住他小半面容,更是遮擋住右臉的傷疤,讓男人更顯清俊英武。他居高臨下地打量杜菀姝一眼,又是蹙眉。
「你的丫鬟呢?」雲萬里問。
「跟著店家拿筆墨,我在等她。」杜菀姝說,「雲大哥……是剛換下差事?」
「可帶傘了?」
杜菀姝搖頭。
「為何不高興?」雲萬里又問。
如此明顯?杜菀姝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而後勉強扯起一個笑容:「沒什麼,雲大哥勿要擔心。」
雲萬里的眉心越發擰緊。
下聘那天杜菀姝沒露面,這是在……那日他表現出厭棄之後,二人第一次相見。
書坊周遭往來的多是文人,他佩劍佇立期間,多少有些格格不入。雲萬里思量片刻,淺淺舒了一口氣。
杜菀姝心中忐忑:他是覺得自己麻煩麼?
「罷了,」雲萬里出言,「我送你回去,叫你丫鬟自行等雨停。」
「什、什麼?」
杜菀姝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就看到雲萬里解下身上油衣與斗笠。她周身一輕,油衣便裹在了自己身上。
乾淨的皂莢味頃刻間包裹住杜菀姝。
這,這是……他穿過的衣物!
杜菀姝恍然回神,只覺得臉頰驟然變得滾燙。可雲萬里好似全然不在意,他拽進駿馬韁繩,又是向前半步,將斗笠丟給杜菀姝:「上馬。」
他怎能不在意?!
「要我扶你?」雲萬里追問。
「不,不用了!」
杜菀姝趕忙把斗笠戴好。
幸而斗笠遮住她的面孔,雨中並不能看分明。
也是,他們馬上都要成親了,只是遮雨的器具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杜菀姝生怕雲萬里一個不耐煩,再做出什麼逾矩之事:「我學過騎馬的。」
只是雲萬里的馬,與馬場中圈養的那些完全不一樣。杜菀姝沒少聽劉朝爾嘮叨養馬訓馬,而就算不懂馬的人,也能一眼瞧出這匹油光水滑、高大矯健的黑馬不是凡物。
馬兒訓得很好,雲萬里拽著韁繩,她小心翼翼上馬,跨()下馬匹沒有任何反應。
等杜菀姝坐穩了,雲萬里才意外地瞥了她一眼,仿佛沒料到她說學過騎馬,便是真的會。
「走。」
男人輕輕拍了拍黑馬脖頸,牽著馬匹前行。
杜菀姝很想問他怎不上馬,但轉念一想,要上馬就要與雲萬里共乘,滾燙的臉頰便越發通紅。
雨還在下,很快就打濕了雲萬里的衣物。坐在馬上杜菀姝看得分明,她心有不忍:「雲大哥,不然還是——」
「菀姝妹妹!」
背後陸昭的聲音劃破細密雨幕。
雲萬里的步伐停了下來,馬匹上下二人同時循聲轉身。在那書坊門前,青色油紙傘格外分明。
傘下陸昭著急忙慌沖了出來,撞見雲萬里和他的高大駿馬又戛然止住步伐。他漂亮的桃花眼中由心焦轉為愕然,而後所有情緒驟然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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