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饒是如此,陸昭怕杜菀姝觸景生情,還是強撐著笑意:「聽聞杜府新進了一批花,菀姝妹妹帶我去看看好麼?」
盛夏的花開得依然團團錦簇,花開濃艷、綠葉繁茂,整個花園好不熱鬧。
可再熱鬧也沒掩過杜菀姝哀痛的內心。
二人在亭子裡駐足,又是一陣沉默。
認識陸昭這麼久,杜菀姝和他向來無話不談,這樣欲語還休,還是第一次。
最終是陸昭打破沉默。
「菀姝妹妹,你……還好嗎?」他開口時,聲線竟帶上幾分沙啞。
僅一日之隔,如此發問,瞬間叫杜菀姝眼中酸澀。
昨日她還收下了陸昭哥哥專程送來的蓮子,今日就……她怎麼能好?
越想越委屈,杜菀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那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陸昭立刻慌了。
平日穩重溫和的皇子,倒真像個毛頭小子般慌忙從袖中掏出自己帕子上前。陸昭拿起帕子想替杜菀姝擦淚,可剛一抬手,驚覺不妥。
昨日還是妥的,今日就……
他一雙桃花眼黯淡下來,居然凸顯出幾分落魄。
「擦擦吧,」陸昭把帕子遞給杜菀姝,溫聲勸道,「別哭。」
是啊,哭又有什麼用?
思及今後不能成為陸昭哥哥的妻子,他會另娶他人,而後到自己的封地去,或許便再也不會相見,杜菀姝就覺得天都要塌了下來。
可哪怕是天真的塌了下來,人還是要活的。
再心酸、再委屈,杜菀姝也沒忘記事出有因。
她接過帕子擦了擦淚水,人還哽咽著呢,話語卻是轉到正經事上:「陸昭哥哥怎來了,你也認識……他。」
杜菀姝眼眶紅紅、鼻子紅紅,濃密睫毛半遮微垂眼眸,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可出言就問到關鍵處。如此反差,過往陸昭肯定要覺得好笑,現在卻擰起眉頭,顯得心疼。
「菀姝妹妹知道雲萬里是誰麼?」他問。
「父親怕我難過,不肯直接告訴我,」杜菀姝如實回答,「可我請杜祥叔叔去查了,他是一名看守城門的官吏。」
「雲大哥不該淪落到這般境地。」
陸昭一聲嘆息,而後出言又問:「菀姝妹妹可還記得兩年前的洪災?」
「當然記得。」杜菀姝愣了愣,這與雲萬里有關係?
兩年前,泗水洪災,殃及沿路百餘里。朝廷因此撥款眾多財糧以賑災害,然而月余之後,瘟疫仍然蔓延開來。
一有瘟疫,便生動盪。山東的流民眾多,集結出了個黃天教,反了。
官家大為震怒,派了丞相高承貴親自去平叛。
杜菀姝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但她對洪災印象分外深刻。母親林氏有一支旁親就住泗水河岸,為此家裡拿了不少錢款送過去,好讓親戚接濟周遭百姓。
「高丞相平叛歸來,第一件事就狀告麾下領兵的武將,說他枉顧命令、私自出兵,有奪反之嫌。」陸昭說。
高承貴和父親一樣,也是一路從進士考上來的,他一個書生,哪裡懂掌兵打仗。只是歷朝歷代,掌兵之人多生事端,先皇忌憚,總是願讓文官壓著武將一頭罷了。
杜菀姝恍然大悟:「這武將……就是雲萬里。」
陸昭頷首:「只是說他謀反,也沒有證據,好歹是領兵平叛有功呢。皇兄只罰了他辦事不利,削了官職叫他去看守城門。」
「可,可平白無故,怎會被高丞相告一個奪權?」杜菀姝有些不解。
「我來就是想問問兩年前到底發生何事。」陸昭回答。
杜菀姝大概明白了。
不管兩年前雲萬里如何與高丞相產生嫌隙,都得罪了對方。
巧的是,不日之前父親也彈劾了高承貴,之後有了賜婚一說。杜菀姝迅速串聯起前因後果:官家未必能記得高承貴手下的武將姓甚名誰,這八成是高丞相趁著官家火在頭上攛掇的。
「好個——」
杜菀姝一時生氣,險些就把「奸佞」二字說出口。直至撞見陸昭清明的眼神,生生將不好聽的話又咽了回去。
陸昭自然知道杜菀姝想說什麼。
他強打起精神,撐起笑容。陸昭故作憤怒,輕輕一拍手:「好個奸佞貪官,竟然敢迷惑皇兄!」
杜菀姝該笑的。
陸昭哥哥也難受,不也在逗自己笑麼?於是她再沒心情,還是賞臉地勾了勾嘴角。
她對高承貴幾乎沒什麼印象——高家沒有嫡女,杜菀姝與幾名高家娘子的交情泛泛,對高丞相本人,只是見過一兩次,知道他是個善於言談、器宇軒昂的長輩,除此之外一概不清楚。
這般人物,竟小心眼到如此地步?
「既,既然知道來去脈,」杜菀姝小心翼翼地出言,「那此事可還有迴轉餘地?」
雲萬里是個可憐人。
本瞧見他臉上的傷疤,杜菀姝忍不住心生憐憫。好端端的英俊兒郎,平白無故吃這麼大苦,換誰看著都會難過的。而他竟還是名將軍呢,看雲萬里年紀也不是很大,頂破天二十五六,能成為丞相的左右手南下平叛,定然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可杜菀姝覺得他可憐,不代表要嫁給他。
她、她又不認識他,哪兒有說嫁就嫁的道理!
陸昭苦笑幾聲:「若不是有聖旨,更多自願加摳摳君羊,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許還有迴轉餘地,但現在皇兄下了聖旨……」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