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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長歌適才一腳踏進自個兒偏殿的門,絳雲便撲簌簌從枝頭拖著紅霞似的尾羽飛下來,落在她腳邊拿毛絨絨的頭蹭著她。
「你耳朵倒尖,是聽見我回來了麼?」霍長歌笑著蹲下,撫摸它背,絳雲抬起一腳蹭了蹭自個兒耳朵,似乎能聽懂人言一般,姿態倒越來越似一隻小奶狗。
蘇梅正端了穀物出來餵絳雲,見到霍長歌,便將小瓷碟遞給了她,倆人有一搭沒一搭隨意聊了幾句話。
霍長歌餵著餵著絳雲,餘光一瞥,見南煙垂首立在不遠處,時不時瞧著她便要出神,似乎自打她見完南櫟回來,雖說對霍長歌仍是關懷備至,便舉止說不出得古怪。
可她自個兒也不遮掩這份異樣,還總名正言順得擺在明面兒上,就如她非要擠著與蘇梅睡外間,似乎——生怕霍長歌瞧不出她古怪一樣。
倒是耐人尋味得緊。
霍長歌便敏銳覺察,南煙似乎不大像是皇后的人,只她前世來京城時,便連皇后亦塵歸塵、土歸土了,勿論皇后還是南煙,她一個也不識得。
霍長歌餵完絳雲回屋歇了一會兒,結果夢裡翻來覆去都是謝昭寧,她「唰」一下睜眼,憤憤一把掀了錦被,直直瞪著帳頂墜下的流蘇,翻身抬頭又見床頭懸著的兔子燈,莫名羞又惱。
她晨起那會兒已覺察出了不對勁,謝昭寧對她、她對謝昭寧,似乎哪裡都不一樣了。
但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原憐惜他得很,只覺自個兒欠他甚多,如今日復一日這般相處下來,似乎「虧欠」的心思越發淡了……
霍長歌前世便沒那麼多的情感,只一心想長成如她爹一般能夠撐起北疆三州的將帥,往日裡與她示好的男子也不在少數,只她從未停下腳步認真瞧過他們。
她十六歲初出茅廬,十八歲遼東便變了天,十九歲家破人亡入京,至死都未以一個姑娘家的身份活過,她先是霍玄獨女,然後才是霍長歌,而霍長歌之下,撥開那些恩恩怨怨紛紛擾擾,方才是一個姑娘家。
是夜,霍長歌腿又倏得抽筋,她忍不住蜷縮著身子痛呼出聲,南煙與蘇梅聞聲驚醒,忙從外間進來,南煙點了燈與她揉搓小腿,蘇梅又去尋人要熱水,擺了帕子與她熱敷痛處。
霍長歌折騰半宿,出了一身的汗,還未睡下,卯時便又近了:「去跟太傅告個假……」
霍長歌冷汗涔涔道:「今日我就不去了……」
南煙應一聲,她才放下心,氣息緩了一緩睡著了。
待到了第二日夜裡,霍長歌腿又抽筋,疼醒了。
如此反反覆覆四五天,楊澤那處先行受不住,與霍長歌批了長假,著她好生修養著,她本就是個湊數的,去不去也沒那般重要。
只她這一缺席,便與謝昭寧一連幾日見不著,她心底本就存了事兒,見不著謝昭寧越發得煎熬,夜裡腿疼睡不安穩,還總能聽見重重宮牆外有野貓「嗷嗷」得亂叫,時有撕心裂肺時有溫軟纏綿,叫得她說不出得焦躁。
她白日裡既然不用再去崇文館,便照慣例晨起與皇后去見禮,閒聊上兩句家常,只連鳳舉與太子她卻又常不得見。
日子久了,霍長歌便覺皇后也有古怪,按理來說,皇后當不該不知皇帝只是拿聯姻的名頭與她畫地為牢,將她困在京城,卻哪個皇子也不會讓她嫁才是,可皇后常背著皇帝與她聊起連璋、謝昭寧與連珩三兄弟,似乎關心她情-事得很,又不住提點她再過一個夏秋便要及笄——該談婚論嫁了。
她親娘要是還活著,怕對她的親-事還不如皇后上心。
霍長歌一時間只覺得,這紅牆青瓦間困住的人,各個都有自己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活得太累了,便是連謝昭寧,遮遮掩掩藏著的秘密也不少。
又過了幾日,崇文館旬休,謝昭寧與連璋晨起往皇后宮中請安,霍長歌出門時,正巧碰到他倆正進到院中。
謝昭寧聞聲駐足,就那般直挺挺立在廊下抬頭,著一身薄藍錦衣,銀絲雜了彩線綴在左襟上細繡了只赤頂墨尾的雲鶴,映著一輪初升的暖陽,越發襯得他少年華美又淡遠清峭。
霍長歌眼中一時竟無連璋蹤跡,一股沒來由的喜悅自她心頭湧出,她凝著謝昭寧抿唇笑出頰邊一對梨渦,負手蹦躂下了迴廊,嗓音乾淨悅耳,似山澗間流淌過的清泉:「三哥哥,你瞅瞅,多日不見,我可長高了?」
她話音故意咬在「多日不見」上,語氣不由嬌嗔,不動聲色斜睨他。
謝昭寧見著她些微一怔,還未回過神,便又紅了一對耳尖,溫聲答她:「嗯,長了。」
這話原是瞎說,可他莫名便想順著她。
連璋聞言「嗤」一聲冷笑,面有不豫之色,上下一打量霍長歌與她身後跟著的蘇梅,頗嫌棄得一搖頭,繞過她便逕自進了正殿宮門,竟也未理會謝昭寧。
若是往日,霍長歌只會覺得連璋這行為似有甚麼大病,必是要不落下風與他掐上一架,如今只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眼裡瞧不見他了,只堪堪一個謝昭寧,便足以占據她全部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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