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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喜愛那錦雞,」皇后不動聲色自個兒斟了杯溫茶,抬袖端莊掩著面,舉了茶盞小心啜了口,斂了情緒話音一轉道,「只是隨口一夸罷了,那郡主孩子心性,誇她一夸,笑得便嬌俏可人,我瞧著開心。」
「那您還不願我娶她?」連珣聞言輕嗤一聲,「給您娶個您喜歡的兒媳不好麼?」
皇后眉心跳著疼,每每談及此事,他二人想法總是相左,既說不到一處便實在與他不願多說了。
雖說宗族裡也屬意拉攏霍長歌,但這節骨眼兒上,拉攏和聯姻的時機都不對,行事不得激進,且霍長歌一副孩子心性,雖說武藝卓絕,但口無遮攔又心性單純,委實委以不了重任。
遂皇后逃避似得起身去內室取了木符出來,與連珣柔聲囑咐道:「早些時辰回來,莫在宮外逗留太久,這幾日人人自危,皆不願引了注意去,偏生你不安分得緊。」
連珣也不答,接過木符起身一整衣裳,他身量不高,骨架又小,站直了越發顯得體態羸弱,半副陰鬱秀氣的臉籠在西沉的太陽餘暉中,越發襯得另外半張蒼白青灰。
「兒子原也只再問您這最後一回,您當真不願我娶那霍家的小郡主?」他臨行忽然轉頭,笑得別有深意地試探又問皇后道,「過了這個村兒,可就當真再沒這店兒了,母親您可得仔細想好了。」
皇后見他要走適才鬆了口氣,正欲起身喚夏苑進來幫她洗漱更衣,聞言遽然警覺:「你——」
「如今二公主之事鬧得人心惶惶,時機大好,說不准與霍家那姑娘勾勾手指,便能將她拉攏過來,您仍是不要麼?」連珣凝著皇后登時一副坐立不安的驚惶模樣,嫌棄得暗自撇了唇又忍不住慫恿她,負手身後欺身向前,壓低了嗓音以氣聲在她耳旁道,「當年舊事您比誰都清楚,若是讓連璋與謝昭寧知曉了幕後攪動局勢害死元皇后一脈的乃是咱們姚家人,您當他們這對兒打小兒生了嫌隙的兄弟倆會不會又同仇敵愾起來,與太子摒棄前嫌攜了手回來端了咱們全族呢?」
他話音未落,皇后倏得仰頭,難以置信般抬眸與他顫聲道:「你……這事兒誰與你說你的?你從哪裡……」
「您說呢?兒子早就告訴過您,宗族裡的老少們已等得不耐煩了。」連珣直起身子,似笑非笑,一字一頓得暗含了譏諷道,「皇——後——娘——娘。」
那一聲似晴天霹靂,皇后霎時面色蒼白歪倒在了椅子上。
「……我只是個女人,不比你們男人們那般睿智有野心,只想安穩過些相夫教子的簡單日子,你們為何非要一再逼我呢?原不是說好,原不是說好過些時日才……且如今風平浪靜,咱們姚家安分守己便不會遭逢災禍,為甚麼你們偏要攪動風雲呢?」她兩手忽然掩了面,一瞬便似崩潰了,卸去了一身端莊溫婉的偽裝,露出內里的脆弱與無力,忍不住在連珣面前哽咽道。
「既是姓了姚,未如平民一般死在那天下動盪的幾年中,您便知足吧,莫再怨天怨地了。」連珣一副鄙夷模樣瞧著皇后哭得肩頭上下聳動,冷聲道,「您沒得選的,母親大人。」
*****
連珣坐著馬車出了宮,便直直往京中頗負盛名的聚福樓中過去,下了車便有族弟正等在門前,喜笑顏開地迎上去,將他一路引進樓中,又上了三層入了包廂內。
那包廂內圍著一桌正坐了不少與連珣年紀相仿的錦衣少年在笑鬧,最年長的一位不過弱冠年紀,生得精緻漂亮、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勾魂攝魄的,自帶一身風流韻味,全不似駐防過邊疆數載的模樣。
那便是連珣口中的「順哥」——姚啟順。
眾少年見連珣進屋,皆收斂了笑意,恭敬起身行禮。
連珣卻徑直往姚啟順面前過去,親手扶了他起來:「倒是有勞順哥久候了。」
姚啟順便笑著搭了連珣的手站起身,又就勢與他傾身抱了抱,暗暗將袖中一張信箋塞進他手心。
「這是——」連珣與他耳語悄聲道。
「這是那位送與殿下的春禮,」姚啟順偏頭貼著他耳畔輕聲回他說,「殿下原不是要找那位飼養錦雞的男人麼?已——」
「——找到了。」
*****
是夜,霍長歌又犯了腿腳抽搐的毛病,即便南煙和蘇梅與她揉搓過,這番疼得狠了,一時半會兒那勁頭也過不去,她輾轉反側便再難睡下。
她翻來覆去望著床頭那盞兔子燈,憶起白日裡連珍說過的話,只覺自個兒一腔心緒起起伏伏,難以平復。
她只當這幾日不見謝昭寧,他也沒甚麼表示,便連白日宮宴上亦未與她投上一瞥,便該是還未與她生出那男女情愫來,只把自個兒當妹子般縱容著罷了,但連珍那話卻又撩撥得她心弦亂顫。
她本想與謝昭寧留夠時日,並不願逼他太急,那人總歸是個含蓄內斂的老成性子,可她如今卻又想,說不准她再見謝昭寧一面,推他一把,這事兒便要有結果了,何苦讓她這般硬硬捱過這一天天的。
霍長歌倏得起身,故技重施,套上衣裳又尋出蘇梅的香囊往熟睡的南煙枕前一放,也不喚醒蘇梅,無聲推開窗扇,靈巧縱身一躍,便又融入了濃墨似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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