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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位小皇兄原生得那樣晚,生在了前陳大廈傾頹已救無可救的末年,被那樣昏聵荒唐的父親臨危推上了皇位,他親自將帝王的尊嚴摔碎了,誠摯而謙卑地捧到連鳳舉面前,只為換取中都百姓與親族的安穩餘生。
卻不料等著他的,原是那樣不堪的結局。
「……郡主確實有副好膽量,」那公主憶過了舊事,眼中的怨毒隨著堂下滿屋跳動的燭火明明滅滅,一腔心緒似正起伏得厲害,她恨了這許多年,見著中都中人便自有一番怨懟湧上心頭,更勿論霍長歌原乃霍玄之女,她嗓音越發刺骨似得寒,涼薄之中裹挾威懾,「不過膽量救不得郡主性命,郡主來此之前,本宮已著人告知郡主,這獻策,若獻得不得本宮心意,便——」
「——便要將我綁了,卸上一臂送往遼陽,逼我父就範不成?」霍長歌「噗嗤」一聲搖頭輕笑,無情戳破她虛妄幻想,「公主莫要低估我父的忠義與決絕。如今雖非戰時,但三州邊線局勢依舊動盪,他萬不會為我一命倒戈於公主旗下,置漢家江山於危難之中。你若當真惹惱了他,袒露狼子野心,怕并州鐵騎不日便要先往涼州來上一遭,這滿堂中人恐要先與在下陪葬了。」
她順著公主話意,反而一語恐嚇了堂下眾人,頗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一語未落,堂下眾人已變了面色,霍長歌便又趕在其發難之前,笑盈盈得補上一句:「在下來前,亦與公主手下明白交代——此番非是獻策,乃是合謀,買賣總歸要你來我往才做得,哪裡是在下一人之獨角戲?」
「至於公主是否滿意——」霍長歌亦拖了長音笑著道,「今日天色已晚,在下也舟車勞頓許久,此地又無座椅歇歇腳,著實累得很……不若公主先著在下歇息去,待明日備下些涼州小菜,咱們坐下慢慢聊,如何?」
她姿態閒適從容,不像是單刀赴會 ,倒似是來探望老朋友一般,兩句話下來,還徑直反客為主。
「宵小之人,故作玄虛,其心當誅!」
堂下一片譁然之聲,不住有人跳出來指責她無理行徑。
霍長歌置若罔聞,只自在笑著遙望那前朝公主,一雙杏眸別有深意輕輕一挑:「慶陽——公主?」
「……好!」那公主聞出她話中隱義,加入企鵝君羊藥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每日追更最新完結文倏得揚聲一應,嗓音清亮而威儀,她抬手下壓,令堂內眾人稍安勿躁,忖度眺著霍長歌,蘊著怨毒的眸子裡陡然盈出些許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瞧見了有趣的對手想要過過招,只嗓音依舊似寒潭裡泡過一遭似得冷,「明日食時,水榭之上,本宮——自當盛情相邀。」
*****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曦光透過窗欞照進來,霍長歌昨夜被人引著安置於後廂一處客居內,一覺直至辰時方醒。
「郡主可是醒了?」屋外有婢女聞見動靜,出聲詢問。
「進來吧。」霍長歌起身淡淡應了,隨即便有數位婢女魚貫入內,抬了熱水備了新衣,服侍她沐浴。
那衣裳原是一身色澤淺淡的水綠薄衫,外罩一層素紗輕衣,並無多少紋飾,行動間下擺飄蕩,倒也分外雅致。
霍長歌收拾停當,便隨其中一名侍女出門赴水榭之約,她上了迴廊往後廂外出去,白日裡,眼前一切景致便皆瞧得清楚了,不似昨夜來時,眼前皆是朦朧。
霍長歌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只覺此地與尋常大戶人家置辦的宅院並無不同,格局也頗為肖似她遠在幽州遼陽王府的住處。
片刻後,二人便已出了後廂往院中過去,那院中原有一座涼亭靜靜立於湖心之中,亭外青翠荷葉層層疊疊,微風輕拂間,泛起碧色漣漪。
那位前陳公主便負手等在那綠波托起的涼亭里,髮髻高挽,身材高挑婀娜,素白輕紗罩著內里一身素錦長衫,腰間墜著幾隻銀鈴,隨風盪出清脆鈴聲,似這秀麗景致之中生出的仙子一般。
只她白紗掩著下半張臉,僅留一雙時刻蘊著森寒恨意的眉眼露在外面。
霍長歌前世原也是見過她真容的,那面紗下藏著的是一張攝魂奪魄的傾世容顏,高鼻深目、雪肌玉膚,確實可見一二胡人血脈,不負赫氏皇族昳麗之盛名。
霍長歌迎著一輪朝日,獨自行過湖中架起的長橋朝她走去,一時間竟生出無限感慨。
連璋原也是個性子冷淡的,只他的冷來自孤高與自傲,眼中斂著的是不屑與漠然。
而這位公主的冷源自刻骨的恨,眼中深藏著化不開的怨毒,只站在那兒,便似要將周遭空氣都凍住。
「郡主,請。」前陳公主冷眼眺著霍長歌緩步走進亭內,探手一揮,著她石桌前落座,又屈尊與霍長歌親自斟了茶水遞到她面前,禮數周全道,「清晨不宜飲酒,本宮便以茶代酒,權當與郡主接風罷。」
她玉雕似的五指拈著茶杯,越發襯得那杯中茶水色澤翠綠。
「多謝。」霍長歌接過茶盞,笑著與她舉杯,飲罷抬眸,卻撞見她一對寒涼雙眸麻木窺著自己,眼神空洞似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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