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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璋抱著昏睡的連璧,避開前來接手的宮人,轉身欲出御花園,卻是先於那兩位已等得抓耳撓腮的傳令禁軍道:「山戎所用拋擲之物,怕是前朝曾現世的猛火油罐,火滅不得,需用沙土覆之,且燃之氣息有毒,需著人以水浸濕棉布捂住口鼻。眼下火勢正旺,山戎不便攻城,當務之急,便是將百姓先行移至安全處所,待到火勢轉微,山戎怕要自三方城門攻進來。」
連璋幼時與謝昭寧常一同在武英王府邸讀書,又素來有過目不忘之能,謝昭寧自己都能記起的東西,連璋又豈能不知?
謝昭寧聞言心底快慰一嘆,總歸他們皆未忘記武英王的教導。
他靜靜等在連璋身後,側眸眺著赫氏與連珣相隔不遠的屍身,如今的御花園似泡在血池中一般,血腥氣息不僅刺鼻還錐心。
帝王無情,謝昭寧又悲慟默哀,心臟倏得莫名慌亂一跳,他下意識便朝連璋猶疑瞥去一眼。
謝昭寧見連璋已妥帖交代完手下,轉身與他使了個眼色,生怕他走丟了一般,他便又與連璋身後沉默綴著,壓著一腔混亂心緒,手掌墊著袖子握住胸前那薄刃,忍痛往皇帝寢宮過去。
他們身後,殘陽照血河,屍身疊累如丘,但——這一場端陽家宴,卻終於在屠戮中……過去了……
*****
御花園外,觀雪軒。
自打霍長歌入宮那日起,便早做了打算,已事先著蘇梅將皇宮各處摸索、打探得熟稔,再與她前世記憶合在一處,更繪了地圖默誦,這才方便她今日遍尋值守盲區躲藏,似放風箏般將一眾禁軍吊在身後,輕鬆到得觀雪軒。
待利落解決掉觀雪軒門前兩名守衛,霍長歌便閃身進了那院落,一路直往內廂去。
甫一入得內廂,便陷在氤氳胭脂氣味里,霍長歌耳畔更似繚繞有縹緲琵琶曲。
她輕輕嘆出一聲,不及感懷,迅速躬身自那床下取出短劍與長鞭別在後腰,又隨手撿了床上一件外裳潦草穿了,遮住背後兵器與染血舞衣,邊打散一頭髮髻隨意挽了個結,邊三兩步一跑一跳翻出窗,去往寢殿後牆。
那後牆角落處,正有一棵參天巨樹,巨樹後還蹲有一盆矮松。
因觀雪軒時常荒廢,嫌少有人進出的緣故,那矮松未被精心打理早已枯死,盆中泥土皸裂。
霍長歌隱在巨樹下,躬身一敲盆栽後的青磚,果然便有空蕩蕩餘音傳來,她將那青磚沿著縫隙撬起來搬走,赫然便見一條黑黢黢的暗道通往地下。
霍長歌便越發感慨,心知赫氏人之將死既恨也悔,確實未曾誆騙於她。
她審慎抬眸探查,見左右無人,先自那矮松盆中撿了幾塊大小不一的石子揣進懷中,方才果斷沿著狹窄台階鑽了下去,反手合上青磚。
那暗道內潮濕悶熱,落針可聞,憋仄得只夠一人穿行,牆上連個燭台也無,顯然已廢棄許久,不似時常使用模樣,怕連鳳舉亦從未發覺,不然早該封存了。
霍長歌摸黑前行,腳下只行不快,謹慎行過一段向下的階梯後,轉而又往上走,過不了片刻又向左折,待觸到突兀橫檔的半堵牆面後再右行片刻,她辨著方位,只覺似乎離含光門越發近了。
前朝人當真是一脈相承得愛修密道啊,霍長歌禁不住憶起慶陽山郊前朝隱世那別院來,她與赫氏兩世初見皆各懷鬼胎,結局卻又有不同,那是個可悲又可憐的姑娘,清醒得做著自我厭惡之事,卻只為獻祭自己的靈魂與含冤亡故的親人討個公道,與她相似又不同……
赫氏身側或有死士,或有同盟,卻無一人能真正走入她內心,知她深深隱匿的悲與苦,將她從一條陰晦弒殺的沉淪道前拉回些許,不至於行那般偏激手段,累無辜他人……
與之相較,她霍長歌又何其有幸……
霍長歌唏噓之下,心頭雖沉甸甸的,腳下步法卻不由加快,待那甬道似已走到盡頭,便有光亮隱約自磚縫間透出來。
霍長歌抬手摸索著身前門牆,運力一推,「轟隆」一聲,便轉開了一處暗門。
那門後原是一條空巷,正是驛馬所後門的夾巷,偏僻小路平素嫌少有人來往,非常時候便也不費兵力巡視,霍長歌輕巧翻過矮牆到得驛馬所,卻見後院空無一人,午後暑氣正盛,宮婢正躲在房內歇息 ,只群馬無精打采窩在廄下雜草叢中。
霍長歌適才捻手捻腳穿過各宮停置車駕,欲從驛馬所後門出去,驟然聞見有人正與那門後守衛道:「太子妃臨盆在即,城中大亂,太子擔心太子妃受了驚擾會動胎氣,特著屬下駕車遣太醫往太子府中與太子妃診脈。」
霍長歌聞言便又轉身回來,在門前尋了一輛形制較為華麗的馬車,打簾躲進了車內,自那半開的窗扇間眸光謹慎探向車外。
不多時,後門大敞,果然有宮人領著太醫入內,挑了一輛形制樸素的馬車扶太醫上去後,又去馬廄中牽了馬出來套上。
那宮人正要駕車緩緩駛出後院時,霍長歌無聲推開窗扇,自懷中摸索出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石子彈出,「咔」一音效卡住其中一個車輪。
那馬車一晃頓住,駕車的宮人便停車下來查看,擰眉將石子踢開,又要駕車離去時,霍長歌閃身出去,飛快滑進那車底,牢牢把住那車底木格,便被馬車帶著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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