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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聽到了。」
謝昭寧悶在她頸側,眼底禁不住便晃出淚光來。
車內一時無限溫情,車外狂風一瞬平息,盤踞天際半日的厚重雲層緩緩散去,天光漸漸又亮起來,露出樹梢間正在西沉的斜陽。
落日熔金,那景色美不勝收,似是太陽寫給夜的詩。
第59章 行樂
車輪於官道上「吱吱呀呀」傾軋出長長的車轍, 一路追著夕陽。
「小姐!」松雪突然於車外揚聲道,「有戰報!」
霍長歌便讓松雪將戰報送進來,她從謝昭寧懷中坐起身, 匆忙展開瞧了一眼,又掀開車簾朝外一瞥, 便將戰報遞給了謝昭寧, 抬眸與他正色道:「這雨遲遲不下, 眼下天已放晴,山戎騎兵便要比預計快上許多,明日午時前後必可抵達右扶風附近。」
「明日午時?」謝昭寧見那戰報上,附了一張簡易地圖,詳細標明了眼下山戎行軍路線與行進速度,不由微蹙了雙眉思忖,「後日便是端陽節, 陛下必會申時於宮中設立家宴, 戌時往城郊行宮中『浴蘭』。連珣若不選在席間動手,裡應外合, 便要在城郊官道埋伏人馬, 打個措手不及。」
「兵貴神速, 山戎大軍於中都城外停駐不了許久,若爭在宴上動手雖有其便利之處, 但行宮布防到底薄弱, 選在京郊更為穩妥。」謝昭寧凝著那地圖, 只拿不定注意,側眸輕問, 「以你之見,他們會擇何時動手?」
霍長歌正就著他手, 凝眸琢磨那地圖,聞言一怔,不由憶起她前世家宴弒君之舉,莫名心虛眨了眨眼,緩緩道:『遲則生變』雖說無措,但席間逼宮到底要擔『殺父』的名頭,為後人詬病。怕相較之下,京郊則更為適宜。」
「連珣確實會把握時機,傍上山戎也算一步高招,涼州往右扶風去的路途雖有起伏,地勢卻又平坦開闊,少峻岭高山,最宜騎兵縱行。」霍長歌話音未落,遮掩似得經不住又嘆,「偏偏吉星高照,趕上天時亦幫他。」
前世情形未知,連珣篡位如何落敗霍長歌不敢妄言,如今這局勢與連鳳舉或許只是暗藏兇險,畢竟三輔兵力拱衛京師還是綽綽有餘,但對霍長歌卻不利得緊,她原想隱於幕後做推手,冷不防被連珣這瘋子擺了一道狠的——
眼瞅著對方合縱連橫要去吃肉,她卻連口湯都掙不著。
可她若此時上趕著要搶那口肉,怕難免要沾染通敵叛國的嫌疑,卻是萬萬不可的;
但倘使按兵不動,此役過後,她便要及笄,屆時她之命運難測,她與謝昭寧之間亦再無可能,霍家何去何從更是未知,北地怕又要重蹈覆轍……
時不我待,機不再來啊。
「……還有人和,」謝昭寧亦明白這些,只當霍長歌正煩悶,他神情也越發擔憂,漸漸散去那些溫情後,些微沉了嗓音道,「姚家發跡於益州,前朝曾為皇商,於益州與右扶風交界一代頗有勢力。小舅在時,統領三輔禁軍,姚家不敢妄動,如今——怕是經這五年,越發蠶食三輔得厲害。右扶風防線若是等同虛設,山戎便要長驅直入,瞬間兵臨中都城下了。」
自作孽,不可活……
霍長歌瞬間幸災樂禍,轉念又覺不合時宜,畢竟戰亂一起,百姓首當其衝便要遭受滅頂之災。
她唇角暗暗一抽,垂眸望著謝昭寧手中地圖——中都與翼州間隔著河南郡,與並州間又夾著河東郡和左馮翊,眼下時間緊迫,便是冒險調動並翼二州駐軍率先回援京師阻截山戎,亦頗顯侷促,更別提烽煙未起,玄武軍就已無令妄動,恐又授人把柄,徒惹非議。
可若她著驍羽營出面襲敵,又怕打草驚蛇,驚擾那三方合盟勢力變招應對,再增變數。
連珣還真給她出了好大一道難題啊……
拖吧,眼下只能勉力拖著,拖到謝昭寧屬下回京通傳,著中都首先布防,再拖到墨字旗人馬將程老侯爺救出,助其重奪涼州兵權,點燃邊城狼煙,率兵合圍山戎騎兵……
只霍長歌眼下雖並無十全把握,卻不願與謝昭寧在此時平添憂慮多思,不論連鳳舉與連珣斗至最終結局如何,著領禁軍之職的連璋到底還在那座囚籠之中,性命難測。
遂她抬眸驕矜傲然一笑,一副遊刃有餘模樣安慰他道:「放寬心,我還在呢,哪能容他放肆。」
謝昭寧怔怔瞧她一瞬,轉而啼笑皆非,鳳眸蘊著笑意越發顯得清亮,霍長歌原還有小半年方才及笄,只如何狂妄囂張,她卻是駕輕就熟。
「有主意了?」謝昭寧道。
他離京時,陛下便已察覺涼州有異,姚家再隻手遮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連珣——從不會是連鳳舉的對手,勿論他與霍長歌是否插手中都之事。
他們如今要做的,也不過是阻上一阻山戎大軍,莫讓百姓無辜牽連進這皇權之爭中喪命,而後再坐山觀虎鬥,尋隙為連璋劈開一條通途,以期一正古霍兩氏清名。
「雕蟲小技罷了。」霍長歌卻不知謝昭寧原比她想得更加通透,她兀自單手挽著一頭被火燎得長短不一的黑髮,居然自謙一笑,另一手並指往地圖上漫不經心敲了兩下。
謝昭寧定睛瞧去,見她落指那兩處,正是驍羽營預估的山戎大軍的必經之路,且又有「樹林」和「山谷」的詳細標註,便恍然輕笑,一瞬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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