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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寧回身再以劍身絞住另一人手上長刀,抬腿正踹持刀那人手腕,那人猝不及防長刀脫手,又見謝昭寧腳下步伐一變,旋身再踢那人胸膛後借力一躍騰空接住那刀,落地時下意識一刀斜劈,那人後退避過,與原持長劍那人並肩而立,眸光仇恨而陰蟄。
謝昭寧電光火石間只來得及將長劍往連璋那處擲過去,便聽「呼啦」一聲,倆人被後續趕來的十餘人手持刀劍半圍了個密不透風。
「殺了他!殺遍天下晉狗!」那失了刀的男人舉臂一振,如雷霆大喝,「還我舊日山河!」
謝昭寧倒提長刀,一雙細眸聞言愕然輕抬,恍然大悟,不由與連璋哀傷對視一息後,轉而若一汪碧水寒潭似得沉靜。
數名刺客應聲出招,一併攻向謝昭寧與連璋周身要害,謝昭寧舉刀格擋,腕間優雅一轉,手法奇快,「叮叮」幾聲適才化去一波攻擊,便見那幾人雖男女混雜,卻配合極好,又一齊變招再來,各式兵器絞在一處,似織出一張稠密的網,兜頭向謝昭寧罩過去。
謝昭寧腳下一變,步伐穩而輕快,一抹雲藍身影在刀光劍影間淡然轉過,衣袂於刀尖劍刃上輕拂,似流雲飛雪般閒雅,他回身提刀再擋,護住身前身後要害,以守帶攻,雖看似遊刃有餘,生死卻恍若只在那一線刀光間。
倏然,謝昭寧於清脆紛亂的刀兵聲中,似聞見連璋輕聲悶哼,像是受了傷的模樣,他蹙眉微急,手腕偏轉,「鏗」然斜劈一刀,隔開身前刀劍,錯步一側,刀刃猛得前送,內勁運力一吐失了分寸,鋒利刀口「唰」一聲割開身前一人前頸,餘力帶著刀鋒前推,竟將那人頸骨生生砍斷!
一顆雙眼大睜的頭顱「咚」一聲向後滾落在地,跳動兩下,停在玉階埠,一息後,鮮血自那殘軀斷頸處「噗」一下噴出,血霧霎時散在半空之中。
謝昭寧人在漫天血霧前驚恐一怔,視線竟讓血色一時沖得模糊,他下意識踉蹌後退兩步,側身避過,持刀的右手禁不住顫抖。
這原是他習武十余載,執掌禁軍一年余,第一次親手殺人……
謝昭寧眼睜睜瞧著那失了頭的刺客屍身直愣愣杵在原地停留片刻,方才向後仰倒,溫熱血跡著沿白玉石階淌下去,匯聚成河。
他身前一空,茫然揮刀護著周身要害間。
「啊!」一聲悽厲尖叫,連珍倚在連珩身前,見狀駭得快要昏死過去。
謝昭寧恍惚間尋聲轉頭,倏然便有一劍往他腰間斜刺過來。
「狗賊!我殺了你!」那群刺客眼見同伴身首異處,憤恨大喊一聲,隨即殺紅了眼。
謝昭寧餘光瞥過晉帝那雙深沉眼眸,又挨個從他身後面色驚惶的眾人臉上滑過,狠狠一閉雙眼,掀眸抬臂,隱去眼底的不忍與顧忌,復又迎敵而上。
刺客武藝卓絕,人數眾多,源源不斷從階下填補而來,下手狠辣悍勇,攻守配合相當精妙,棘手得很。
謝昭寧尚可勉力一戰,連璋卻左支右絀,這階上除此便再無人手護衛南晉皇家,而階下那混亂場面,若再無至少兩隊百餘人手增補——
霍長歌冷眼置身事外,於偏桌一角斜斜望著前方面沉如水的晉帝與闔眸不住念經的太子,禁不住心道,若他今日死在這裡,北疆日後可能得一線生機?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又會如何對待她功高蓋主的爹?
她前世只當太子既能饒恕謝昭寧死罪,便該是心懷慈悲的,如今卻又猜得知其中另有隱情……
皇權之下,她該信誰?她又能信誰?
可晉帝若今日死在這裡——
霍長歌長睫輕眨,眸光透過人縫間,只凝著護在晉帝身前,已解下大氅只著薄藍長衫,在人群中竭力拼砍至刀已豁口,卻仍一步不敢後退的謝昭寧。
她心頭不由一顫,謝昭寧又該如何?失職失察,竟任由前朝遺族矇混入宮行刺,他可還會——自戕謝罪?
霍長歌眼裡此時再無其他,只謝昭寧一道青煙似的身影晃動在火光之中。
陡然,有人分持一對子母劍,於謝昭寧背後斜刺而來,他聞聲側身格擋,避開後心要害,冷不防手臂卻挨了一劍,衣袖登時裂開,一道血線呲出。
連珍捂著臉「啊」一聲驚慌慘叫。
霍長歌眼前一花,雙手收緊握拳,突覺那一劍竟似挨在她自個兒身上一般,胸口霎時莫名劇痛難當,呼吸一瞬不暢。
她前世為刺殺晉帝之時,謝昭寧不得出現護駕,便於他出征歸來迴轉大營的路上,著人放了冷箭,致他重傷,她那時親眼見著他讓人抬回府上養傷,還有心思趁他昏迷竊他虎符拿去私刻,卻也不曾如此痛過。
霍長歌手在胸前捂過一息,便覺她那一顆心從未跳得這般柔情過,似乎有些事她已隱隱約約明白了些許,卻來不及細究,她垂眸輕笑一聲,再抬眼,眼神驟然凌冽清亮。
前世欠你的,她想,從今日起,我慢慢還。
霍長歌倏然騰身而起,踩過椅背翻身於空中一躍,大氅翻飛,在晉帝與瑟縮在他臂間的皇后身前輕巧落下,似一隻羽翅紅艷浴火的鳥。
皇帝眼神一亮,又蹙眉微怔一瞬,皇后愕然一驚,愈發抱得皇帝手臂緊了,顫著嗓子輕喊了一聲:「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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