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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你與你那主子一般得倔啊……」蘇梅著一身淡紫長裙,柳腰花態,立在樹下仰著一張柔媚面龐,好聲好氣哄那錦雞,嗓音無奈中又蘊著寵溺與戲謔,「咱們下來吃點兒東西可好啊?你若餓死了,我怎麼跟你主子交代呀?」
她勸過半晌,那樹上的錦雞隻不動,穩如磐石,絲毫顏面也不給。
皇后抬手阻了夏苑通傳,悄無聲息杵在院口直愣愣望著那錦雞一瞬不瞬,眼角恍然便有淚光閃動,舊時記憶鋪天蓋地襲來,似又回到了少女時的歲月。
屋外暑氣大盛,左右霍長歌也不在,無人可伺-候,宮人們便皆在室內待著,南煙煮了些涼茶正端著行過迴廊,遙遙眺見皇后與夏苑時,也不知她們到了多久,竟無人通傳,便匆匆奔過去行禮:「見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
她一出聲,蘇梅驚詫側眸,亦忙躬身道:「蘇梅見過娘娘。」
「……都起來吧。」皇后不動聲色收回眸光,隱去眼底一抹不舍與惋惜,轉瞬又是一副溫婉端莊模樣,抬手道。
「屋外炙熱,還請娘娘先行入內。」南煙上前兩步扶著皇后往殿內去,蘇梅便與夏苑尾隨在後。
入了殿內,皇后甫一落座,便指著夏苑手中食盒親切笑道:「陛下-體恤長歌獨自宮外養病,著本宮攢了食盒來,待會兒你出宮送去與她,也算聊表心意。」
皇后似一時難以按捺情緒,言行略有焦急,嗓音也微微顫-抖,與往日不大相同。
蘇梅敏銳覺察出她異狀,雖暗自忖度,卻只神色如常盈盈下拜道:「蘇梅代小姐謝過陛下恩典。」
她接過夏苑手中食盒,南煙便端了涼茶過來,皇后只飲了一口就不滿緊蹙柳眉,與南煙交代:「本宮近日胃口欠佳,這茶澀了些許,去添上山楂再多煮上片刻吧。」
南煙聞言稍滯,頓了一頓方才應道:「是。」
她捧回茶盞轉身又出去,臨到門前,神色略有遲疑。
夏苑待她走了,便自覺往門口守著,屋內氛圍霎時凝重起來。
蘇梅見皇后竟連南煙也要避過,便越發坐實霍長歌此前的猜測,南煙怕與皇后無關,五皇子恐與皇后已離心,她還未及反應,便見皇后急急走下主位,徑直便要與她作揖下拜。
「娘娘!」蘇梅嚇了一跳,忙探手阻止,「不可!」
「噓,你別出聲、別出聲……」皇后周身戰慄,滿頭珠翠叮噹作響,臉色煞白,她按著蘇梅手臂咬緊牙關,抑住因打碎尊嚴而噴薄出的窘迫與屈辱,嗓音中蘊著濃重哭腔抬眸道,「蘇梅姑娘,我求你一事——」
蘇梅越發驚駭,額前頓生冷汗:「娘娘——」
「你先聽我說!先聽我說,蘇梅姑娘……」皇后急不可耐打斷她,兩手下意識掐緊她小臂,神情卑微而渴求,「我做姑娘時,便聞霍玄英名,世人多半只知他驍勇善戰、忠君愛國,我卻曉得他俠骨仁心、最是正直良善,萬不會見死不救……」
「我這半年,日-日得見你家小姐,便知她亦如此,蘇梅姑娘即是霍氏一脈,心中便該存『道義』二字……」
皇后三言兩語便將霍家捧到了雲端,蘇梅愈覺不對,簡直遍體生寒,眼神遽然銳利機敏,正兀自警覺,便見皇后情緒已快崩潰,眼中淚珠翻滾,哽咽著道:「眼下我有一位舊友,無故陷落在這骯髒詭譎的名利場中,受制於人,性命危在旦夕,只求姑娘救他出去!」
蘇梅:「……?!!」
她狐疑睨著皇后,深感她言行雖說悲切,卻仍語焉不詳,遂神情並不信服。
「蘇梅姑娘,我知你武藝不俗,我求你……我求你救他一命吧!」皇后見狀越發淒婉,只能徹底拋下顏面與她盡數剖白,「此人、此人乃我心中摯愛,我二人因昔日戰亂而被迫兩地分離二十載,自知緣分淺薄、情難再續,可如今,他卻仍因我而陷於危難……」
她徹底折斷一身貴族脊骨,兩腿越加沉重,再撐不住自身重量,顫-抖著將出宮的木符與一張半指長短的紙條強行塞進蘇梅手心之中,緩緩跪倒在她身前,熱淚奪眶而出,花了精緻妝容,形容狼藉得苦苦哀求:「他只是、只是山中豢養錦雞的農戶,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本應活得自由自在,不該、不該捲入這皇城紛爭之中……」
「娘娘!」蘇梅大為震撼,已不知自己到底聽到了甚麼皇家秘辛,擰眉架著皇后雙臂想將她往起攙扶,只道,「這般大禮,蘇梅受之不起。」
皇后仰頭看她,見她年紀不大,面上雖一副於心不忍模樣,卻仍清醒自持,頗沉得住氣,仍不鬆口,姿態亦不卑不亢。
皇后竟生出敬重之心,她含淚抿唇踟躕半晌,走投無路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再出一語:「今日宮中必有一難——」
她話音未落,如願得見蘇梅驚詫垂眸看她:「甚麼?!」
「人心不足,禍起蕭牆啊……」皇后哭著又笑,笑容諷刺而辛酸,再不復往昔端莊溫婉模樣,幾近和盤托出這掩在紅牆青瓦間的腌臢,「雖說長歌如今不在此地,可長歌即視姑娘為姊妹,姑娘便仍可為其軟肋牽制於她……今日我送姑娘秘密出宮,姑娘便莫要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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