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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走,餘光瞥見那老闆身後木架上懸著塊銅錢大小赤色的玉,紅得光彩奪目,似是內里凝著一團不熄的火,他眼波倏然一盪,不由又笑一笑,認命似得長嘆一聲。
那店家也是個明白人,見狀笑著往那空蕩蕩的門口探一眼,又轉回來,取下那塊兒赤玉遞給他,揶揄道:「看來啊,公子原還是最心疼這個妹妹的。」
謝昭寧聞言些微錯愕抬眸,手心裡握著那沁涼的玉,似是有甚麼東西就要頂破胸口鑽出來,他下意識輕輕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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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長歌端著個木盤跑出門,一路到了街面上,讓鼎沸人聲一衝,人才似清醒了些許,也不曉得自個兒見著謝昭寧特地給連珍挑禮物,怎就能生出這般大的火氣來,心頭又酸又苦的——不過是些小玩意兒,逢年過年該有的禮數罷了。
更何況,除卻連珍落花有意、謝昭寧流水無情外,人家倆人畢竟也是十幾年的兄妹呢……
她雖這般想著,低頭瞧著那些玉,卻仍覺礙眼得厲害,雙眸狠狠一閉,一股腦將那木盤連玉墜轉身全塞了給蘇梅:「去去去,愛送誰送誰,莫再讓我見著這些東西,堵心得慌。」
好不容易出個宮,還自討沒趣。
蘇梅猛然大笑,笑得花枝亂顫,愈顯活色生香,整個人險些站都站不住,來來往往不住有男人偷瞧她。
「你笑甚麼?」霍長歌氣性還沒過,雖不至於遷怒,嘴一撇,卻仍是著惱道,「我可說錯了?他嘴上說著要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可結果呢?我排哪兒去了?」
「我只能說,」蘇梅將那些玉墜子往懷裡囫圇一塞,把盤子隨手往樹坑旁扔了,意有所指得揶揄笑著對她道,「小姐當真開始長大了呢。」
霍長歌不解抬眸:「甚麼意思?」
「天機不可泄露。」蘇梅「噗嗤」又一笑,眉目間嫵媚動人,「往後啊,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霍長歌越發狐疑。
蘇梅話音未落,謝昭寧已轉過街角追過來,將那錢袋先還了與她,才對霍長歌小心翼翼得低聲試探:「還氣呢?」
「你在前面走你的,」霍長歌見他竟是兩手空空得過來,火氣蹭一下又上來,莫名惱得越發上了頭,杏眸一橫,「懶得理你!」
謝昭寧:「……」
「成,那你只管跟在我身後。」他好脾氣地說,「我帶你找連珩吃飯去。」
霍長歌便當真只黑著臉跟著他穿街走巷,一言不發,謝昭寧時不時一回頭,她也不搭理,兩手攏在大氅中,仰面朝天冷冷淡淡哼一聲,似一朵傲然凌霜的紅梅,模樣還有些好看。
蘇梅瞧著好笑,見謝昭寧也著實不知如何哄人開心,只三步兩步一回頭,臉長得雖說俊,人卻木木呆呆的,便與集市上好心買了個糖人遞與謝昭寧,給他使了眼色讓他去哄人。
謝昭寧眼神一亮,些微有些醒悟,拿了那糖人一轉身,卻見霍長歌也去了那畫糖人的攤子上,囑咐人畫了只長嘴長頸細腿的雲鶴,手還撐在人家攤位上,斜眸一睨他,張口就面無表情咬掉了雲鶴的頭,「咯嘣」一聲脆響。
謝昭寧:「……」
「噗。」蘇梅抬袖擋著小半張臉,站在街頭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三、三公子——」
她邊笑邊與謝昭寧斷斷續續地說:「我們家小姐哈哈哈哈,打小愛記仇,您莫哈哈哈哈莫與她多計較。」
可霍長歌這氣卻也生得真實,這番行徑直截了當又孩子氣,比在宮裡時那故作出的姿態要可愛上許多,謝昭寧輕輕一搖頭,眼神越發縱容地昵著霍長歌,眉目間氣度溫潤柔和,應聲回蘇梅:「無妨,任她鬧吧,總歸不是在宮中。」
他說完又低頭瞧著自己手上那糖人,拇指與食指捻住撐著糖人那小木棍兒一搓,搓得那糖人在他指尖打了幾個轉,也似個調皮的少年模樣來,他又輕笑一聲,盯著那糖人不由也試探咬了一塊兒下來,似乎,味道還挺好,甜而不膩,帶著些許麥芽的清香,一路莫名甜到心裡去。
第26章 刺繡
城外, 皇家道觀——上清宮,浩大宏麗,內有殿堂約二十余座, 供奉神像百餘尊,千年間曾先後毀於戰火四次。
新朝初建之時, 由晉帝連鳳舉一力主張重建, 如今宮外紅牆黃瓦, 聳立於群山環抱之間,依山傍水,宮內雕樑畫棟,翠竹環擁,林木蔥鬱,只單單這麼瞧著,便自有一派仙氣。
謝昭寧與霍長歌抵達道觀時, 正遇上祈福布粥結束, 太子與太子妃恰好上得車駕,由禁軍護送回轉東宮。
太子那車駕以檀香薰染, 四周又用紗帳照頂, 其尊容半隱半現間, 愈顯寶相莊嚴。
禁軍人牆外圍著不少百姓,追車交口稱讚太子慈悲仁善, 當活佛轉世, 有此儲君乃是南晉大幸。
霍長歌身量不足, 人群中視線受阻,下意識墊腳便想自人縫間窺得太子一二, 她前世與太子並無深交,只有寥寥數面之緣, 未來得及摸清他的底細,便已將連鳳舉一劍送去見霍玄了。
這位太子說來也是傳奇,原是連鳳舉的第一個孩子。
民間有言:偏大的愛小的,這第一個孩子素來是長在父母心尖兒上的寶,連鳳舉亦不能免俗,初為人父,自然是疼愛那孩子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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