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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令下,禁軍便「嘩啦」一聲持槍又要攻來。
霍長歌手中琵琶已失,一把拉回翩躚輕舞的赫氏,赤手空拳半掩在她身前,電光火石間已在腦中過了一遍自此處往獄所去的行進路線,定出數個可供逃脫的地點。
謝昭寧肩傷存毒,山戎即刻攻城,若她仍受困於此地或獄所,不說身份恐要暴露,亦要耽誤大事,好在那獄所位置蘇梅初入宮時便已踩點探過,她不若裝作不敵被俘,途中再趁機脫逃去往宮外,等待與謝昭寧匯合。
眼下連鳳舉不死亦不活,連珣又已身死,她與赫氏當可止約於此,各行其是、各安天命,赫氏若仍欲殊死一搏顛覆南晉皇權、手刃連氏其餘皇嗣,霍長歌便再無偏幫之理,遂霍長歌與赫氏四目相交一瞬,二人皆心照不宣一哂,自知窮途末路之下,也該分道揚鑣了。
「連鳳舉當真要死了?」那赫氏倏得傾身附耳霍長歌,在禁軍不斷逼近與舞姬大笑聲中,嘶聲悄道,「我只聽你說。」
霍長歌側眸便見赫氏傷重,似無力般下巴搭在她肩頭,雙瞳已見渙散,呼吸間,胸膛貼著她後背劇烈上下起伏,似一隻破損的風箱。
謝昭寧良善慣了,雖一掌傷了赫氏丹田,但下手留有餘地,只她強行運氣又傷了肺腑,頻繁牽動心緒又於傷處無益,眼下不過拖著時日,若無有效救治,便與連鳳舉一般,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他、他會死的,對不對……」赫氏眼前陣陣昏黑,但仍止不住得啞聲譏笑,笑聲合著鮮血悶在喉頭滾動,「我只聽你說……」
「……如果,如果你願等一等……」那種頸傷不可能活,霍長歌憶起謝昭寧適才眼神,越發篤定,曉得赫氏怕也要死了,似哀似憐般,下意識抿唇斟酌了詞句,沉聲與她輕道,「黃泉路上,你若願等一等、等一等的話,便能親眼看見他。」
霍長歌自知赫氏罪孽深重,百死難消,因她達成所願的代價是那成百上千枉死性命與隨時便要坍塌的中都城垣,但她恍然間又似看見了前世的自己,借與赫氏利落捅出那致命一劍,方才換得手刃連鳳舉的唯一時機,便忍不住欲讓她走得痛快些。
「……好,我等著。」那公主得霍長歌一語,撫慰一笑,氣息卻愈加凌亂,仿佛一瞬被抽乾了氣力,倏得趴在她背上,一手顫顫巍巍扯住她後腰腰封,才未滑倒下去,似已疲累到了極致。
禁軍轉眼攻至身前,那兩名舞姬與赫氏心意相通,亦早已是強弩之末,見狀奮力護在她二人左右以死相搏,留出片刻喘息與赫氏交代後事。
禁軍重結人牆,謝昭寧身處高處,視線雖不至於受阻,但不得不強行按捺住頻頻回首側眸的衝動,生怕引起都檢點注意來,霍長歌心思詭譎又行為乖張,眼下復又受困,她下一步欲如何行事,他料不中又堪不破,難以配合,簡直心焦如焚。
「……我瞞了你許多,知你心中怨憎,」赫氏餘光探向身後那屍身血海,在兵刃相交的清脆聲響中,呻-吟著與霍長歌又耳語,「對、對不住,我是要下地獄的……」
霍長歌知她已油盡燈枯,自己又盤算要「不敵被俘」,遂做出一副「師老兵乏」模樣,似背著赫氏在原地苟延殘喘一般,一動不動,靜靜聞她說話。
「北地霍氏,本宮再幫你一次,你也、也再幫幫我……」赫氏氣若遊絲間,忽然斂了笑意,愧恨中,正色祈求輕道,「這中都便幫我赫氏再救、救一救……它……」
「只你能、能救它……」
霍長歌聞言意外一怔,不待側眸,便聞她又飛快私語道:「觀雪軒,內廂外的院牆角落,有一參天巨樹,樹旁的古松盆栽後,乃是一塊兒活磚,挪開便有密道直通驛馬所,毗鄰含光門——」
話音未落,不待霍長歌反應,赫氏驟然在她耳側發出「啊!」一聲悲壯長嘯,那嘯聲響遏行雲、直上九霄,似在痛訴心底最後的苦楚,在場眾人無一不驚駭動容。
麗嬪下意識捂住胸口,泫然欲泣。
「走!」赫氏借那嘯聲聚氣,運力抓著霍長歌后腰腰封,學她適才動作,倏得將她提起,一把反擲出了人牆外。
謝昭寧始料未及,一瞬瞠目,險些扔下連鳳舉站起身。
霍長歌猝不及防腰間受力,整個人遽然凌空飛起,她呼吸一滯借力空中翻身一躍,越過禁軍防線落地,正落在花園入口那屍身血海之中,抬眸便見合著那嘯聲餘音,那兩名舞姬似聞見了衝鋒的號角般,合身朝著受驚的禁軍人牆衝過去,決絕撞上槍尖阻那禁軍追擊霍長歌的步伐,悽厲大笑一聲:「公主,屬下先行一步!」
話音未落,二人已抱著槍尖站著沒了氣息。
「好,好!」那赫氏眼見霍長歌已平安出得御花園,竟劈手奪了身前禁軍長刀,幾個轉身間,又避開長槍圍攻,她一雙淺瞳遙遙對上霍長歌震驚杏眸,卻是如釋重負般,笑彎了眉眼,無聲與她做了口型說:「快走!」
「吾乃大陳赫氏——」她拼著最後氣力,朝霍長歌奮力喊出似鳳嚦般的一聲後,轉刀利落抹了脖子,「赫月容!」
連璋一滯,抬手捂住懷中連璧雙目。
連珍「呀!」一聲驚呼,埋頭連珩身後禁不住泣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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