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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顧禮法當街傾身抱抱霍長歌讓她不要再哭,想與她耳畔低聲傾訴那些被他克制了許久的情愫,他憐惜地凝著霍長歌一雙沾了淚的杏眸再不負靈動與狡黠,卻仍不願在市集之上再三壞她清譽。
他隱忍到額間滲出了薄汗,也只是從懷中掏了方巾出來,正欲顫著手指,抬手替她揩掉眼下的淚,身後突然有人高聲喚道:「三哥,霍妹妹!」
謝昭寧聞聲一滯,與霍長歌應聲回眸,旖旎氣氛倏得便散了個乾淨。
他們身後不遠處,人潮湧動,熙攘嘈雜,連珩與連珍並排站在聚福樓前,在人群中笑著朝他們招手,連璋面色仍似不豫,連珣亦牽著連璧的手一臉興味等在那兒。
「……不哭了,」謝昭寧見狀不由輕嘆,面色微見窘迫,讓眾人這般瞧著,只好將方巾塞進霍長歌的手心裡,眼神中殘留一分溫柔繾綣,與她語氣疼寵得低聲哄著,「先過去吧,現下人多,有話待會兒尋了機會再說,可好?」
「……嗯。」霍長歌遺憾應一聲,忙低頭擦乾了淚。
夕陽已漸西沉,她哪裡還有待會兒呢?
*****
正值飯時,聚福樓內高朋滿座,樓外人流絡繹不絕,霍長歌心事重重隨謝昭寧身後擠過人群朝眾人走過去。
臨到樓前,突然有位步履蹣跚的老嫗臂挎竹籃,領著三四個蹦蹦跳跳的垂髫孩童,被一個賣糖葫蘆的猝不及防撞倒在謝昭寧腳下。
「誒呦」一聲,那老嫗摔得四仰八叉,竹籃翻倒,裡面瓜果散落一地,幾個孩子霎時「哇」一聲原地哭鬧起來,謝昭寧見狀忙俯身去扶那老嫗。
「對不住,對不住……您老可還好?」那賣糖葫蘆的青年濃眉大眼,著一身粗布麻衣,身材頎長健碩,抱著個扎滿糖葫蘆的草垛子也圍上來不住道歉,姿態慌亂又笨拙,腳下一不留神又「啪嘰」踩碎了老嫗掉在地上的瓜果,他僵硬一瞬,越發欲哭無淚道,「當真對不住啊……」
那老嫗人還未起身,見瓜果又被毀,愣了一愣,「嗷」一嗓子抱住謝昭寧的腿便嚎啕:「我的瓜!」
「地上涼,您先起身……」謝昭寧被她撲得險些一個踉蹌,額上尷尬見了汗,卻仍好脾氣得耐心又哄她,溫柔躬身與她拍了拍臂上沾染的灰塵。
周遭不少攤販聞聲扔下手上活計探了頭出來瞧,只當謝昭寧是罪魁禍首,又見他衣著華貴,便不由指指點點說他仗勢欺人,場面愈加得混亂。
霍長歌見狀頗有些不耐,正蹙了眉要上前幫忙去,那賣糖葫蘆的青年倏得轉身,背著謝昭寧與她無聲做了個口型:「山河無情——」
日月無光……
前朝人?!霍長歌霎時警覺,腳下適才一頓,便見那青年抬手一揮,袖中白色粉末鋪天蓋地朝她兜頭砸下!
霍長歌眼前一花,身子一晃,恍惚間只聞謝昭寧驚呼一聲:「長歌!」
她人便已闔眸軟倒下去。
「勿論待會兒……誰追來……」霍長歌神志昏沉、四肢無力,被那青年一把扛起摔在背上時,仍掙扎與他低聲囑咐,口齒些微含混道,「不許……傷他性命,否則……我與你家主子……合謀……便到此……為止了……」
「郡主放心,」那青年扔下扎滿糖葫蘆的草垛子,背負一人只猶如無物,轉身便似游魚般靈活穿梭在人潮中,聞言低笑答她,「在下保准沒人追得上!」
只這一息的功夫,便突生變故。
謝昭寧抬眸正見霍長歌失去意識被人扛在肩上,集市中不少年輕商販見狀霎時扔下攤位,護送那人帶著霍長歌迅速離開,就近穿入街巷之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是事先已埋伏好的局。
謝昭寧一瞬驚駭,起身正要追,腳下那老嫗「啊」一聲悽厲大喊,死死將他抱著拖拽住,他掙扎不脫,拎住那老嫗衣領想將人奮力撕開,竟又扯不動,那老嫗顯然也是習過些外家功夫,一把力氣大得驚人。
只此一耽擱,便是要徹底再追不上那些人,中都街巷密密麻麻、四通八達,似一張蛛網一般,尋常市井之人若是有心要逃,迅疾便能似一滴水匯入海洋一般。
這原是他們這些久居深宮之人所無法比擬的。
謝昭寧倏得心寒,鳳眸幽深冰涼,狠心俯身屈指卡住那老嫗肩頭關節,「咔」一聲卸掉了她一隻臂膀,方才掙脫出來,那老嫗見再攔不住他,隨即便咬破了口中毒藥氣絕身亡,只留下一地垂髫小兒哭鬧不休。
連璋等人也慌張跑了過來。
市集上一時亂成一團,喧鬧嘈雜,連璧駭然大喊,被連珣捂住雙眼抱在懷中,酒樓里聞聲有人探出頭來,又被連璋身後帶刀禁軍嚇得縮回頭去。
連璋俯身將那癱在地上七竅流血的老嫗左臂衣袖撩開,便見她腕間果然有火焰般的墨色圖樣——是前朝。
「二哥!」謝昭寧見狀一陣眩暈,面色蒼白難看,險些站立不穩,他搶了一名禁軍腰間佩劍,與連璋急道,「你送他們回宮,我去追!」
他嗓音忍不住顫抖,額上冷汗涔涔,眼神原是從未有過的驚惶,心悸到四肢冰涼,話音未落便已掏了懷中鳴鏑出來,正要舉空放了,連珍突然顫顫巍巍按住了他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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