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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那時連鳳舉正欲起事,生怕將他照顧不周,為人掐著軟肋脅迫,便將那孩子抹去了身份偷偷藏於深山一處與世隔絕的佛寺中,著心腹照料著長大,待連鳳舉形勢穩定時,方才將他著人又接回。
只不過,這位太子前世坊間名聲雖好,朝中卻不過爾爾,暗地裡只得一個「有德無才」的名頭,於政事一途似乎總是不夠果決通透,但連鳳舉偏寵於他,朝中不乏有異議者多被按了莫須有的由頭貶官降職,他太子之位便因如此坐得穩如泰山,直至連鳳舉臨終,最後一眼瞧得亦是這個與其自小便分離十余載的大兒子。
太子車駕很快過去,霍長歌被圍困嘈雜人流之中,甚麼也未瞧清楚,頗為遺憾喟嘆一聲,轉頭便見謝昭寧背身隱在人群里,抬著一雙清冽鳳眸遠遠眺著與太子車駕相反方向的峻岭崇山,神情罕見得冷漠。
他這是——
霍長歌一瞬詫異,不願被太子瞧見,還是不願瞧見太子?
她側眸與蘇梅使了個眼色,蘇梅也正納罕,卻與她悄悄指了指她腳下,霍長歌垂眸,便見蘇梅適才遞與謝昭寧的那糖人,半個身子沾了土四分五裂得躺在她鞋旁,串糖人的木棍似被人以指力斷成了兩截,折得一副悽慘模樣。
「太子車駕來時,殿下便沉了臉,聞人稱讚太子慈悲,兩指下意識掰折了木枝也不知,只背身便躲了起來。」蘇梅低頭貼她耳畔便悄聲與她耳語道,「怕不是有嫌隙?」
霍長歌聞言越發詫異,不及細想,突聞一道男聲清朗一喚:「三哥!霍妹妹!」
她循聲抬眸,便見周遭百姓已散去大半,連珩站在道觀山門前高高的石階上,笑著與他們在揮手。
連珩亦正欲隨其生母麗嬪回宮,遠遠瞧見門前階下、禁軍人牆外立著的謝昭寧與霍長歌,驚詫一頓,便與麗嬪別過,披了大氅罩住內里一身禮部文官朝服,朝他們喜笑顏開過去。
他拎著衣擺下得石階,霍長歌身後的蘇梅先與他福上一福行了禮,這才聽他笑著道:「三哥與霍妹妹怎得也來了?可要去殿中上香?」
謝昭寧也已轉身過來,斂了情緒,換上一副神色如常模樣立在霍長歌身側,聞言詢問似得先瞥了眼霍長歌,卻見她目不斜視,仍不大願搭理他似的,只與連珩抿唇一笑,搖頭答道:「我爹說,我們這些與行伍素有瓜葛的,戰場黃沙上的行徑說得再好聽,終究幹得也是殺人的行當,此生但求問心無愧,以信念加護幾身即可,就不為難神佛佑護了。」
她一語即出,連珩與謝昭寧相視一怔,連珩隨即嘆過一聲:「燕王倒是豁達通透。」
霍長歌便又抿唇一笑,打眼兒往道觀山門中眺過幾眼,好奇道:「四哥哥,陛下賞我恩典,讓我尋了你一同用過晚膳再回宮,我原從未來過道觀,只聽聞素齋的味道很是不錯,不如我們留下用過飯再走?」
「我的天,吃素齋?你好不容易出趟宮,吃些甚麼不成?」連珩嘴角一抽,迭聲叫苦,苦口婆心勸她道,「霍妹妹,聽我的,我帶你去城裡下館子,過些時日,哎——」
他話說一半,突然一斷,抬眸覷了眼謝昭寧,見他神色果然微有黯淡,抱歉朝他笑過,才又含糊與霍長歌續完後半句:——有你吃素齋的時候呢。」
「走吧走吧!」他不待霍長歌反應,不住催著她轉身出山門。
霍長歌正一臉莫名,連珩又故意打茬,朝謝昭寧驚奇「咦」一聲:「三哥,你怎又提了盞兔子燈?路上買的?」
謝昭寧拎著那燈還未答,霍長歌卻疑惑接了句:「買甚麼?是偶遇攤主送的啊,那老爺子說他今日送燈來道觀祈福用,我怎也沒瞧見道觀頭裡掛紙燈?」
「想來是去別的道觀吧,這山里大大小小道觀還有好幾個,佛寺倒是少得很。南邊信佛,北邊信道,幸好佛道之間該打的架也在前朝裡頭打完了,如今和睦得緊,不然只說讓太子與我娘來道觀布施,便是一招臭棋,不顯誠心的很。」連珩嘴裡絮絮叨叨,只催著霍長歌往外走,拿眼神示意謝昭寧跟上,「今日晨起禁軍便將上清觀里里外外都圍了,哪裡還有人能進來呢?」
問你老子唄?重啟皇家道觀頻繁與民布施,怕也是為借神佛名頭與太子民間斂慈悲生威罷了,本就沒多誠心。
霍長歌聞言不由腹誹一句,便也沒再多想,被連珩塞了一把瓜子在手中,與他一路說話嗑著瓜子又下了山,去了城裡有名的聚福樓。
連珩自覺身份低微,便信奉及時行樂,向來活得慵懶又淡泊。
他自知只要霍玄還活著,霍長歌的身份便不是他能匹配得了的;可若霍玄薨逝了,那她便誰也匹配不上了。
這原確實不用他庸人自擾,只他人在宮中自然需得避嫌,可人既已在宮外,便勿用再管這些勞什子,與霍長歌相處也分外自在了些。
「霍妹妹想吃甚麼?」連珩偶爾領了差事出宮,得空便會偷偷來這聚福樓,也算熟客,著人領著穿過熱鬧的大堂,上了二樓入了雅間後,先讓人退下去備茶,笑著問霍長歌,「可需我幫你介紹介紹這家特色?」
連珩嗑著瓜子與霍長歌說著話,蘇梅將霍長歌大氅掛上牆角衣架,轉過身腹部便「咕嚕」輕微鳴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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