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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目光聚集之下,連璋唇角輕顫,踟躕間,赫氏再一語追來:「二殿下,令妹到底是因疾而亡?還是如本宮一般死於連鳳舉斬草除根、毀屍滅跡——」
「放肆!」她話未說盡,連鳳舉已勃然震怒,戾喝一聲,寬袖於身側重重一甩,卻是強留一線理智道,「刺殺皇帝乃夷九族之重罪,當行車裂!爾等既已行跡敗露,先機已失,若此時放了四公主,朕便許爾等全屍,自行了斷!倘再胡言亂語——」
「本宮早已是孤魂野鬼,九族淪喪,又何懼生死?只可惜了四公主——」赫氏越發扣緊連珍喉頭,只狀似惋惜得朝連璋續又殘忍譏笑,「——要與殿下胞妹一般,重蹈覆轍,亡於父手,與本宮一同陪葬了!」
西斜烈日下,周遭靜得可怖,帝王之怒的威壓已無聲蔓延開來,翻倒的案幾後,有人禁不住低聲呻-吟啜泣。
「二公主連珠,死於以卵擊石,引火燒身,無疾而有憾。時,因武英王古昊英意欲遵舊盟、守舊約,救前朝遺民於水火,卻為虎賁營所圍困,抑鬱而終於古宅。」
寂靜之中,忽有一道冷肅嗓音低沉響起,宛若西風卷著寒雪斜斜吹進了艷陽下的御花園。
連璋一字一句,狀似平靜得替赫氏補全了當年舊事的尾音,了悟了前朝今日行徑的真正企圖,親自認下了她大陳遺族的身份。
寂靜之中,驟添譁然。
「二殿下!」麗嬪駭然轉身攔他話音,卻見他一雙冷眸中赫然凝出了決絕而暢快的笑意。
連璋從未這般笑過,這些年裡,他恨、他怨、自苦也自罰,沒有一日過得舒心。
麗嬪不由一怔,話音斷在齒尖,便再也吐不出了。
連璋於眾目睽睽之下,拂開身前禁軍,捂著傷臂,無視赫氏稱心快意神情,只徑直往連珍身前過去。
他轉身擋在連珍面前七步遠處,將她遮擋嚴實了,方才昂首望著玉階之上的帝王,豎起脊梁,嘲諷而慘痛得輕笑:「父親,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久而久之,是否當真便能將自己也騙過去?」
他便是再怨,身為人臣顧念君顏、身為人子顧念父儀,話中仍下意識留出三分餘地。
謝昭寧慰藉又不忍,在連璋身後雙目遺憾低垂:他快慰連璋終以一腔孤勇之姿,當眾掙脫了這些年裡默然背負的所有枷鎖,願清醒而真正得「活著」;他又他遺憾他們終還是要走到這一步,當眾站在連鳳舉的對面,親手斬斷這維繫了十幾載的微薄君臣父子情分,方才能為古家正名、為良知正名。
「……逆子!」連鳳舉聞言一滯,隨即一副恍然模樣,心念急轉間,撇過前朝舊事不提,驚惱緊追便道,「我倒是誰有這般能耐,竟能越過層層禁軍助歹人入中庭?原今日之事你亦牽涉其中!」
「你五弟早有狼子野心,姚家與前朝餘孽勾連不甚稀奇,但你也——好啊,好得很,怪不得謝昭寧往慶陽一行突然消失匿跡!朕的好兒子們所圖甚大,邊境譁變恐爾等亦牽涉其中!便是霍長歌為前朝所擼劫,怕亦是爾等連環策中的一計!」
「能得霍家背後支持,卻是本事,只皇位僅此一張,事成之後,你們誰坐呢?!」
連鳳舉一語震驚四座,周遭更添譁然,今日之禍竟由連鳳舉突然拍板定案,將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乃至霍長歌背後霍玄盡數牽扯進去。
他話音未落,連珣與姚家家主倏得便被身後禁軍持槍橫在肩頭,反絞雙臂推出人群,壓著跪在玉階下。
「殿下!」南櫟慌亂之中下意識跟隨,卻被禁軍架槍橫攔,無情阻在原地。
「父、父親!」事發突然,連珣猝不及防,仰頭驚呼,又不禁抬眸去尋都檢點,見那鶴髮老者拄劍立於連鳳舉一側禁軍隊首,波瀾不興與他仍沉著頷首,連珣只當大局依舊在握,心頭略一寬慰。
「老臣冤枉吶陛下!」姚家家主跪伏鳴冤,轉眼痛哭流涕道,「今日這變故來得蹊蹺,但與我姚家絕無關係,還請陛下明鑑!」
鳴冤昭雪並非易事,連鳳舉其人絕不會迷途知返,少不得需請「盟友」相助,故霍長歌著赫氏一記禍水東引,拉開這一場「父慈子孝」的序幕,卻遭連鳳舉「傾腸倒肚」,迫不及待將髒水潑往霍玄頭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霍長歌與赫氏眼神相交一瞬,又側首不動聲色去尋謝昭寧,卻見他震驚之餘,轉眸往身側禁軍一帶,與她緩緩搖頭。
霍長歌便知眼下前無助力、後無援軍,怕連鳳舉深謀遠慮,籌謀亦是無懈可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兒子於這萬餘禁軍而言,不過是個出苦力的擺設,掌與不掌並無多大幹系。清者自清,原也無需多言。」
「五弟如何,他既在此,便不必由我辯解;而昭寧如何,自得尋到他蹤跡,當面與您分說;至於霍家如何,父親忌憚已久,心中那杆稱早已傾斜,便是兒子說破了天,不止洗不脫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反要累及霍家深得父親構陷。」
「今日,兒子只想在此問問太子,對於那五載塵封舊事,他又如何評說?」連璋卻不顧眼下橫生枝節,也不與連鳳舉辯駁糾纏,四兩撥千斤寥寥幾句後,話鋒一轉,驟然便朝太子沉聲發難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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