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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皇后教了慶陽郡主小一月的繡活兒,」霍長歌還未等到謝昭寧送與她的禮,便被皇帝先點了名,她抬首,連鳳舉遠遠瞧著她笑,揶揄試探道,「長歌,你可是繡了甚麼東西要在今日里送人吶?」
他一語即出,殿裡倏然一靜,眾人齊齊探了頭不約而同朝她望過來,眼神意味深長極了。
南晉的姑娘家,哪個不是七八歲學針線,十一二歲進繡房?
入了繡房繡的不是未來要送與情郎的香囊,便是要日後待用的嫁衣裳。
霍長歌應聲訕訕,兀自先不好意思起來,她適才與太子只打過一個照面便錯開了視線,此時正仰頭復又眺著太子,心事重重,聞聲遙遙回視晉帝,乾笑兩聲,不大常見得自謙道:「臣天資愚鈍,不善針線,不只得了娘娘指點,還多虧蘇梅與南煙幫襯,才勉強繡了幾個隴東香包給哥哥們祈福用,只望臣、臣把那些香包已縫嚴實了,裡面香籽不會漏了才好,哥哥們別嫌棄……」
連珍聞言眨著美眸愕然一瞬,抬袖擋了臉輕笑。
連璋撇嘴便已經開始嫌棄了。
連珩嗑著瓜子兒沒憋住,「噗嗤」一樂。
連珣一副事不關己模樣。
只謝昭寧噙了笑意垂眸搖了搖頭,頗覺理所當然,似乎她不論做出甚麼舉動來,他如今俱不意外。
霍長歌眼皮小心翼翼得一挑,一抬手,讓南煙將她從北疆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先送去與了太子、大公主、連珣、連璧、連珍等人,蘇梅才又端著拿紅綢蓋了的香包去給了連璋、謝昭寧與連珩。
蘇梅將那香包托著底兒往三位殿下桌前依次放下便走,連璋見她過來便已蹙眉,待她轉身又面色不豫得將那紅綢一把掀了,翻來覆去細瞅了繡作他白鸛形態的香包兩眼,只覺針線圖樣皆是中規中矩,稱不上蹩腳,但也挑不出大毛病,遂遙遙朝霍長歌拱了下手便作罷。
倒是連珩出乎意料驚嘆一聲,拎著他的香包於空中一亮道:「瞧瞧瞧瞧,霍妹妹自謙了,哪裡就有說得那般差了?這仙色八鶇雖算不得多栩栩如生,倒也似模似樣,顏色配得鮮麗漂亮,不像個新手。」
他說完還又贊一句,順帶誇了夸皇后,嘴甜道:「這才叫名師出高徒啊。」
皇后溫婉笑一聲,卻是瞭然與皇帝一對視,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模樣揶揄瞥了眼霍長歌。
霍長歌也不心虛,腆著臉大大方方回他一笑,抬手摳了摳鼻樑,只轉頭挑了眉眼偷偷睨著謝昭寧,似有些緊張。
謝昭寧拿著那香包時便微一怔,不大明白那個細腿胖身有翅膀,還飄在河面的大蛾子是個甚麼意思。
他擰眉垂眸,凝著那詭異的圖案與歪七扭八的針腳靜默半晌,正思忖涼州可是有奉蛾子為祥瑞的民俗,忽聽連珩說了嘴「仙色八鶇」,愕然一滯,茫然又往連璋那桌上眺過去,見過他那端端正正的白鸛後,便好似恍然大悟又不大敢確認的模樣。
謝昭寧只當那香包興許有兩面,正想提著繩將它轉過來,適才將它一拎起,便聞「嘩啦」一聲輕響,當真有幾顆紅褐色的香籽從稀疏的針腳處掉出來,滾落在桌面。
他趕緊將那香包又放平在桌上,盯著那香籽,這才徹底頓悟,一抿唇,將眼看就要壓抑不住的笑意死死收住了,抬眸不動聲色輕瞥霍長歌,遙遙對上她一對忐忑又討好的笑眸,一雙清澈鳳眼裡蘊滿無奈與縱容。
這丫頭……哎,這丫頭要是生在這中都里,怕當真是要嫁不出去了——她確實沒長成「女子」該有的樣子,帝後也沒冤枉她……
「收了郡主親手做的禮,倒是顯得我要送郡主的東西俗了些。」連珩倏然又嘆一聲,讓人將一套墜了紅珠的金耳飾送去給了霍長歌,又轉頭笑鬧打趣謝昭寧,頗沒臉沒皮道,「誒,三哥,你又要送郡主甚麼?總歸你也是個不大有新意的人,我瞧瞧你能不能給我墊個底兒?」
他一語又將眾人眸光拉過來,連璋冷冷淡淡斜他一眼,有些怪罪的意思,連珩後知後覺一吐舌,卻見謝昭寧先拿紅綢復又將他那香囊不疾不徐蓋了,這才抬首示意陳寶,於眾目睽睽之下,讓陳寶將禮物端去給了霍長歌。
縱有紅綢遮著,也能明顯瞧出他那禮原要比木盤大上許多,左右兩端支棱出來,將紅綢撐得筆直。
「呦,這是甚麼?」連珩見狀疑惑,又探頭問謝昭寧,「可別也是字畫?」
謝昭寧卻未答他,只淡淡笑過,等那禮置於霍長歌桌前了,才抬眸靜靜覷著霍長歌。
霍長歌長睫輕眨,瞧他一眼,似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已是猜到了些許,她抬手小心翼翼掀開那紅綢,卻見盤中果然便是一張弓。
那弓以上好拓木製成,通體刷了暗紅的漆,只得尋常角弓一半長短,體態流暢似一片長柳彎折,弓身上刻連綿流雲、下雕萬里群山,正中弓腰上深嵌一塊銅錢大小赤色的玉,內里像凝著一團不熄的火,流光微轉間,便似烈火燎原,燒灼了群山。
她身側,連珍倒吸一口涼氣,手上一動碰倒了杯盞,發出「哐當」一聲清響,她又手忙腳亂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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