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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與南煙被霍長歌與連珍適才遠遠支開,堪堪趕到馬場,便眼見霍長歌將連珍強行拖上了馬背,越跑越快,轉眼領著群馬轉了個彎兒,沿著馬場四周繞開了圈,驚恐大喊。
原先群馬掙脫馬韁時,謝昭寧正驚惶,瞧見霍長歌上了馬背,便莫名放下心來,他曉得那丫頭怕不僅是武藝高強,卻不料,他心還沒徹底放進肚子裡,便突聞連珍一聲驚恐尖叫。
他與連璋聞聲眺望,便見霍長歌將連珍凌空提上了馬背。
連璋一怔間,已見謝昭寧立即呼哨一聲喚出了平日坐騎,躍上馬背便趕緊去追。
瘋了,謝昭寧一瞬心驚肉跳,馬背上帶著個人還能跑得這樣瘋,他便曉得霍長歌騎術確實不錯,可那到底是位公主,她縱是摔不著她,嚇著了也是大過。
謝昭寧揮鞭打馬,神情罕見得肅然,身子已騰起了稍許,卻眼瞅不說能追不上霍長歌,便是連距離亦是縮短不了,前面馬群又擋著路。
他倏然一扯馬韁原地頓住,冷靜片刻,預估了霍長歌頭馬與自個兒坐騎馬速的差距,便果決一扯馬韁轉向,控馬直直從馬場中間橫穿過去,越過半個空地,直衝霍長歌過去。
霍長歌載著連珍跑過小半圈,連珍聲嘶力竭喊得口裡已隱隱帶出了血腥氣,她喊得累了,便開始嗓音喑啞得低聲抽泣。
霍長歌好氣又好笑,只覺自個兒平日故作做作的鬧騰勁兒與她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啼笑皆非道:「喊夠了便睜眼瞧瞧,別哭了。」
連珍這才恍然自個兒原還在霍長歌馬背上,並未如預想般,已被甩脫出去。
她顫顫巍巍睜眼,手還緊緊掐著霍長歌手臂不放,蔚藍天空高高懸在頭頂,陽光化為金燦燦的光點撒在她肩頭,眼前廣闊的草原雖還未煥發出春天的生機,但已給了她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身下起伏的節奏,似是大地心臟在鼓動,她耳側呼嘯的風聲合著馬蹄踏過地面的響動,像是一首激昂的戰歌,她突然覺得自己一時飄在天地間,一顆心似乎融進了風裡。
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連珍怔怔坐在馬背上,恍然便不是很怕了,她直直望著遠方,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嘆,掐緊霍長歌的手也慢慢鬆了開來。
「若是不怕了,」霍長歌遊刃有餘騎馬帶她,還能敏銳覺察她的異狀,便在她耳旁道,「你鬆開一隻手貼著我手的位置拉住韁繩,不要使太多力氣。」
連珍聞言鼓起勇氣,便將手當真放在她手旁,一手握住她攔在腰上的手腕,一手貼著霍長歌控韁的手,五指僵硬收緊,輕輕拉住了韁繩。
「身子也別崩那般僵硬,」霍長歌見她已放鬆下來,便又笑道,「軟一些。」
連珍便蚊訥似得應了,試圖放鬆了腰肢,又後知後覺自個兒竟緊貼著霍長歌,像是坐在她懷中。
她從未與人離得這般得近,霍長歌遠比她還低小半頭,身子又單薄,但連珍一瞬便覺,她似乎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適與平和,甚麼都不再怕了——身後的姑娘生得超乎她想像得強大,遠比大年裡頭還要偉岸似的。
連珍下意識便想回頭瞧瞧霍長歌,她側眸,餘光一瞥,卻瞧見她們身後眾馬奔騰,烏泱泱群馬踏過地面,揚起灰濛濛的塵土,氣勢雄渾壯觀。
連珍一瞬震撼得瞠目結舌,那是她連做夢都不曾幻想過的場景。
霍長歌繞著場內跑過半圈,瞧見空檔,便鬆了馬韁,她生怕連珍頭次騎馬,跑得久了身子也受不住,復又握住連珍的手,讓她鬆開了韁繩,攬住她縱身一躍,徑直又凌空跳下了馬背,往外圈讓了讓,讓頭馬領著群馬繼續撒了歡似得跑。
連珍下來時,腿腳果然已不聽使喚,身形微一踉蹌便被霍長歌扶穩了。
她陡然升起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不舍地望著那頭馬矯健身姿漸漸遠去,居然輕嘆一聲,遺憾垂眸凝著自個兒適才拉過韁繩的手,韁繩那粗糙的觸感還清晰停留在她指尖。
「你抬頭?」霍長歌突然像是發現了甚麼好玩的東西似的,在她耳畔一笑。
連珍正回味,聞聲抬眸,便見群馬過後,謝昭寧亦飛快打馬而來,他單手控韁,騎在馬上微微騰起了半身,姿態舒展漂亮,腦後燦金髮帶與薄蘭披風攪擾在一處,肆意翻滾在風中,不似往日那般溫潤文雅,華貴俊美中裹挾著颯爽英氣撲面而來,隱有冷冽肅殺的味道,像是一把已然出鞘的劍,劍鋒迎著夕陽斜斜插-進了天地之間。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謝昭寧,亦一息勾起她故意隱在恐懼之下的記憶,她似恍惚間又看見了大年初一夜裡殺伐果決的謝昭寧,刀鋒下累了無數的人命,鮮血噴薄出漫天的赤霧,連珍遽然憶起霍長歌昨日亭中那些話,倏得頓悟。
她原從未明白為何天要生得這般高遠,地又要生得那般廣袤,狹窄的一方側殿已然足夠她生活,她從不覺得自個兒需要走出宮門負手立於天地之間,去感慨天高地廣,而如今卻終於恍然為甚麼有人想要掙脫這紅牆青瓦,也終於懂得外面到底有甚麼不一樣的東西會勾著他們的心神,只這般心似飛在風裡的感覺,與隻身似劍橫插天地間的姿態,便不是那狹窄的一方宮殿所能給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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