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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聽了那些話,便在連珍耳邊催她道:「公主,你也該動一動了,再這般束手無策下去,那三殿下早晚讓她勾出心思來。」
連珍初一那夜受了驚,還未緩過來,便又火速遭了一番新打擊,待見完宗族裡的人,聞言哭著去尋她生母,可她生母麗嬪隻眼含慈悲送她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原是勸她看開些……
連珍亦有動搖,她經那慘烈一役,如今卻也覺得那慶陽郡主太過耀眼,似九天之上的太陽,這闔宮上下,竟無人能奪了她的光彩去,她雖與她生出了深深的恐懼,卻也忍不住心生敬仰。
紅衣,烈火,血海,赤鞭——那原是身為女子,連想都不敢想的,縱使她從未生得像個姑娘家又何妨?她原也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家……
怪不得謝昭寧會對她另眼相待……
連珍在院門口杵得久了,久到霍長歌回眸,主動「咦」一聲:「四公主今日不忙麼?也來探望臣?有心了,臣身子已無大礙了。」
連珍回神柔柔軟軟應一聲,卻是遠遠凝著那錦雞,眼裡欣羨極了,她姿態婀娜走過去,拎著裙角也蹲在霍長歌面前,貝齒輕咬櫻唇,膽怯又惹人憐愛得輕顫著嗓音,小聲求道:「郡主,可否讓我也摸摸看?」
霍長歌眼下心情正好,倒也隨意,按著肩頭的傷,慢慢起身復又坐回椅子上:「你摸啊,它性子可好了,溫溫柔柔又安安靜靜,跟三哥哥似的,輕輕摸它不鬧的。」
連珍「嗯」一聲,謝過她,裹挾一身濃郁花香,小心翼翼向那錦雞探出手,卻不料下一刻,那錦雞倏然「啾」一聲噴了鼻,似是打了個噴嚏,再一振翅,「咻」一聲,從她手下貼地低飛出去,又一展翼,「嘩啦」一下,直接拖著長尾飛身上了樹,竟是碰也不讓她碰。
「呀!」連珍猝不及防駭一跳,閉著眼朝後仰倒重重摔在地上,蘇梅與南煙遠遠瞧見趕緊過來扶她。
連珍坐在地上愣愣望著那錦雞在枝頭傲然昂首,眼淚「唰」一下落下來。
「誒?我剛才誇過你乖,你下來!」霍長歌話音方落便被它駁了顏面,遙遙斥那錦雞,那錦雞似是聽懂了般,於枝頭蹦蹦噠噠,清脆叫了一聲,一轉身,拿尾巴對著她。
霍長歌:「……」
連珍讓南煙摻著起來,手背狠狠一抹淚,猛得甩開她,轉頭就嚶嚶哭著跑出了院去。
霍長歌:「???」
這又是怎麼個意思?這也能氣哭?
她一頭霧水抬眸與蘇梅面面相覷,南煙在旁長嘆一聲:「郡主啊。」
「我可甚麼都沒幹!」霍長歌一臉茫然舉了右手,「我發誓!」
南煙:「……」
南煙一瞬啼笑皆非,她原是想說,郡主啊,這大年節的,怎得就又結仇了呢?外面風言風語還沒散呢,唉……
*****
連璋與謝昭寧一路回了羽林殿,便徑直隨謝昭寧進了他右殿書房,反客為主抬手讓陳寶退下關了門,面沉如水得立在謝昭寧面前,負手肅聲問他道:「謝昭寧,眼下我如實問,便望你能如實答,你如今可是對那郡主已生出不妥帖的心思來?」
謝昭寧正驚異他何出此言,便見他一頭毛躁,疾言厲色又質問:「你原先說,你只當她是要人照顧的小妹,可你自個兒瞧瞧看,你對她與對連珍,可還相同?」
謝昭寧愕然一滯,竟是啞口無言。
「你自己半條命都要沒了,這火燒眉毛的當口,還替她去擔私攜兵器入宮的過?你還要命嘛?」連璋擰眉慍怒,沉聲對他一甩袖,「你說話!」
「……我是對她起了心思,」謝昭寧沉默半晌回他一句:「卻原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甚麼?」連璋面色陰沉追問道。
「……說不清楚,興許,我只是看著她就很歡愉,便覺那樣才算是活著吧……這宮裡真真正正活著的人不多,我死了,你也死了,死在了五年前,與二姐早就一同困死在她寢宮了,不是麼?」謝昭寧輕輕緩緩地說,言辭並不鋒利,卻透出股子無望與殘忍,似是壓抑著甚麼痛苦,壓抑得自個兒已快萬念俱灰了,突然間就像是個風燭殘年般的老人一樣了無生機。
他一語既出,輪到連璋一震,眼眶驟然一紅,眼中的嚴苛與審判恍然便散了一半,嘴唇微微顫抖。
謝昭寧卻顧不上他,只兀自低頭,望著書桌上那做完了弓箭殘留的竹木材料,被堆成了小山似的,眼裡從沉寂到有光,似乎只一瞬,他便又愉快輕笑著抬眸與連璋續又說:「可是霍長歌她活著,她就像是一團不熄的火,張揚又肆意,只要我看見她,便覺自個兒也是活著的。」
連璋眼中微光一晃,竟生出濃重的悔恨與愧疚,他凝著謝昭寧莫名顫聲道:「你恨我——」
「二哥,我有時常在想——」謝昭寧卻截斷了他話音,似聞所未聞般,只逕自又轉了悵然道,「如果二姐還在,是不是,也會長成與她相似的模樣?只可惜,宮裡終究容不下那樣的人,所以二姐她——」
「別說了!那戲演得陛下盛怒,已著虎賁營在暗地徹查,是否有人與前朝勾結將當年舊事宣揚出去,你我本就最有嫌疑!」連璋聽他提起二公主連珠,眼裡悔疚一放一斂,轉身長嘆一聲,「快到她祭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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