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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璋昨夜一宿未眠,思來想去仍不願他涉險,親疏有別,他到底與霍長歌之間隔著太遠,便是霍玄與北地日後或許危難,只危機不在眼前,便仍有轉機。
他攔謝昭寧不住,人前又不得再拉扯,解鈴還須繫鈴人,他便徑直欲往自崇文館折返永平宮的道路上堵截霍長歌,熟料途徑晨起杳無人煙的御花園,卻正又撞見蘇梅孤零零於那假山旁踮著腳在摘松枝。
時已初春,蘇梅著一身粉桃夾襖,裊裊娜娜立在正抽新條的松樹下,越發顯得皓齒蛾眉、千嬌百媚。
連璋往她身前過去,重重一咳,蘇梅一怔回身,見是他,便攏住衣襟上的翠嫩松針忙與他福了一福,神色戒備疏離道:「三殿下。」
她連嗓音亦自有一番嫵媚意味,惑人又勾人,初入宮門那幾日,闔宮上下少不了風言風語,私底下亦暗暗開了賭局賭她甚麼時候便要獻身連鳳舉,結果半年過去,她倒避嫌得緊,嫌少於聖駕面前露臉,比霍長歌還要似個懂規矩的大家閨秀。
連璋與她前次掐過兩回架皆落敗,如今見著她仍似氣不過,卻因有事相詢,便輕咳一聲,只一甩衣袖,側眸也不正眼瞧她,冷臉耐著性子道:「你既閒在此處,霍長歌可是已回了永平宮?」
眼下已巳時正,若霍長歌仍不去尚武堂,便該折返回宮了才是。
「回三殿下,」卻不料,蘇梅聞言竟矮身又是一福,淡淡回他道,「我家小姐今日只去與皇后娘娘晨起見了禮,並未再出過側殿,今後也不會再上學,多謝殿下記掛了。」
……禁足了?倒未聞見旨意啊?
連璋一怔,不及多問,謹慎一瞥四周,見左右無人,卻是徑直變了臉色,匆忙與蘇梅傾身囑託,低聲道:「我不便去見霍長歌,此事緊急,你速去與我帶個話!」
蘇梅:「……?!!」
蘇梅素來煩他,只覺他總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瞧她恨不得用鼻孔,與他撞見實屬三生不幸,正心裡頭暗暗拿針戳他的小人,見他陡然靠過來,險些便要抬手劈他一掌,聞言卻是猛得一頓,一副防備模樣覷著他,往後略略小退一步,驟然拉開二人身間距離。
「……」連璋嘴角一抽,只覺她這嫌棄姿態甚為瞎他的眼,遂又咬牙切齒恨恨補上一句,「事關謝昭寧!」
「!!!」蘇梅登時又小步上前,側身附耳過去,態度霎時大變,恭恭敬敬便道,「殿下請講。」
連璋:「……」
*****
蘇梅得了連璋託付,一路心驚肉跳往回趕,進了偏殿,將懷裡松針交於南煙囑咐她去煮熱茶,便趕緊又往內殿去尋霍長歌。
霍長歌昨日夜裡腿疼得厲害,今日起不來便撂挑子徹底不幹了,蒙頭睡到現在也未起,總歸她與連鳳舉也算撕破了臉,再與旁的人相處,怕又平白授了他把柄,故意尋了錯處拿捏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霍長歌倒是想得開又睡得熟,只難為了謝昭寧與連璋一宿難眠。
蘇梅撩開錦被就把霍長歌給拍醒了,霍長歌睡眼惺忪方抬眸,蘇梅便湊她耳旁忙將連璋的話複述與她聽,霍長歌陡然驚駭,手撐著床鋪便坐起身:「你說甚麼?!」
蘇梅急道:「未曾說漏一個字,這事兒你如何說?」
如何說?霍長歌心中甚至來不及生出一絲旖旎,耳畔只不住迴轉前世連璋那錐心之語:
「你可知,他本欲抗皇命,私自提前出兵增援你父,是我趁其不備打暈了他,又拿繩捆了一日夜,待你父兵敗城破,才敢放他出城……」
「他待你一片赤誠,可你又如何對他?」
「他以為他能瞞天過海……」
「他想你只恨他怨他,便罷了,你傷他辱他,也罷了。只要你還願好好活著,無論你如何待他,他都擔著……」
擔甚麼擔?!霍長歌那一瞬只心疼到無以復加,眼圈驟紅,氣得渾身發抖,心說這傻子前世今生皆一個樣兒,自個兒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偏屢次要來擔她的事兒?
傻不傻!
她陡然又惱又恨他,憋不住眼淚「唰」一下便往下落,又不敢立時哭出聲,生怕屋外有人能聞見。
她兩手顫抖捂著臉,只悶聲不住吸著氣,喘得胸口上下起伏,蘇梅雖詫異她聞言竟有如此大反應,又生怕她忍壞了,忙與她撫背順氣。
「別、別忙了,你與我拿紙筆,不、不用——」霍長歌緩過一息,強自鎮定過來,抬眸與蘇梅卻只哽咽著道,「將桌上那盤點心給我端過來。」
蘇梅一怔:「……啊?」
*****
片刻後,蘇梅又拎了竹籃,出了寢殿與南煙嬌聲一嘆:「姐姐,我再往御花園中去一趟,你服侍小姐先起身,她這一覺醒來又想瞧櫻花,我往花園中折上兩支回來與她插瓶用。」
南煙得她一語下意識頗本分地應了,便再不好推脫,雖心下狐疑,卻也只能眼睜睜瞧著她擰腰出了側殿的門。
蘇梅往御花園中過去,連璋果然負手擰眉等在假山後,她與連璋矮身一福中,嘴唇輕動間,便將手上似是揉成了一團的巾帕迅疾塞了與他,轉身便神色如常得尋了櫻花樹去摘櫻花。
連璋雖一頭霧水,卻也來不及查驗手中那沉甸甸的東西原是何物,只避開巡查崗哨匆忙離去,又往皇帝書房前尋謝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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