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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珙城如今進不得了,」松雪一把脆生生的嗓音也與素采如出一轍,只音色略有差異,她崩豆子似得又答他,「自昨日起,出入城門便是要查驗木符與過所的,非珙城周縣農戶不能入內,裡面的外地商旅亦不得出來,我們還有兩人仍未撤離。待會兒殿下只管門前排隊去,屬下自有法子。」
她話音即落,作揖一拜,轉身便又要從那窗縫間利落縱身一躍飄出去。
「松雪姑娘,稍等!」謝昭寧似憶起甚麼來,忙出聲攔她又問道,「適才我入驛站時,內里似亦有一探馬,身法卻——」
「——怕是姚家人,」松雪不待他話說完,便已正色道,「自打殿下入了右扶風,便有姚家人不時盯在左右。」
謝昭寧聞言一怔間,眼瞅著松雪翻身出去,踩著外牆幾個騰轉,便穩穩落在了驛站外的官道上。
謝昭寧透過窗縫望著她錦白身影一晃,迅速消失不見。
他轉身憂心忡忡抱著桌上那包袱落座,將其仔細拆開,從層層疊疊衣物間小心取出木匣與短劍,一舉一動頗為珍視。
謝昭寧垂眸凝著那匣上雲鶴浮雕,指腹摸索著木匣已被打磨圓潤的四角,只覺那兩刻鐘似乎已快有一生般漫長。
第58章 明燈
巳時三刻, 謝昭寧拎著包袱下樓,堂下冷冷清清,農戶已盡數離去, 只余他那喬裝的兩伍人馬正圍坐兩桌喝茶。
眾人見他下來,便與管事結了帳, 與他一同出了驛館, 又取了馬匹, 上了官道,打馬疾馳往珙城過去。
入了涼州便是慶陽郡轄區,而入了慶陽最近便是珙城,珙城原乃慶陽門戶,向來富庶,便免不了受戰火侵襲。
前朝末年山戎實力強盛,屢屢侵犯涼州, 曾一度深入打下慶陽郡, 那時領兵的便是慶陽郡王。
那位郡王為人敦厚老實,卻非將才, 不過是前朝無帥可用時, 被趕鴨子上架, 強行推上邊線的皇親國戚。
不多時,謝昭寧一行人便已瞧見一座古舊城門緩緩現身於昏暗天光之下, 以青磚壘就的牆體明顯斑駁坑窪, 透出硝煙燻燎的痕跡;門上正中石匾上刻遒勁「珙城」二字, 匾上垛口上插一面迎風招展的「程」字軍旗;門下甲兵持槍巡守;城前排了幾列長隊,皆是等待入城的百姓。
「下馬。」離城門還有些許距離, 謝昭寧便率先扯了韁繩止住馬勢,長腿一跨跳下馬去, 於身後眾人低聲囑咐道,「咱們此番行蹤暴露不得,並不宜聚在一處行動,便化整為零分批入城吧。」
「入了城內四散開來打聽些許訊息,除去郡主與前朝蹤跡,山戎之事也頗有古怪——涼州軍統帥程淵程老侯爺治軍頗嚴,又怎會容得手下人肆意散播這等謠言?陛下即已疑心涼州有人生了異心,咱們便將此事一併探明。兩個時辰後,北城門外匯合。」
他話音未落,虎賁衛中便有一人出聲疑道:「咱們於此處人生地不熟,又恐怕暗藏兇險,公子一人行動也未免太過冒險了些,左右我等是奉陛下之命護佑公子平安的,不若便著屬下跟著公子吧?」
那人原名齊沖,為虎賁營七品校尉,弱冠年紀,正是意氣風發時候,肩寬背闊、身材頎長,一笑,唇間左右各露一顆虎牙,頗顯神采飛揚。
「那便勞煩齊校尉了。」謝昭寧聞言並無多少意外,似等的便是他這句話,遂平靜溫和一笑,轉身牽了馬便兀自走了。
晉帝懷疑涼州有人起了異心,亦從未曾放心過謝昭寧,他坐上龍椅的半生皆在疑神疑鬼,將身邊之人的情誼與忠心俱算計完了,餘下的只剩寒心。
一眾人隨即在靠近城門處的林間尋了樹木栓了馬,離開之時又拉開些許距離,裝作彼此陌生模樣混入城前人流中,等待分批進城。
如長龍似的隊伍往前緩緩移動,謝昭寧正心道果然如松雪所說,這城門眼下難進得很,他身前倏然有位年輕婦人手上挎著菜籃,側過臉來,恰與身旁同伴不滿抱怨:「這兩日盤查也太慢了些,也不知怎麼回事,出入城門還得查驗木符與過所。」
「嗐,你還不曉得?」那同伴聞言刻意壓低嗓音,謹慎往四周一探,見守衛離得尚遠,便與她交頭接耳道,「傳言程老侯爺突發惡疾是假,原是府里遇了刺險些傷重不治是真,侯爺正瞞了消息在府里修養,珙城現在自然草木皆兵。」
「你說真的?「那婦人掩唇輕呼一聲,「這話你從哪裡聽來的?」
「城裡茶樓已傳遍了的,我家那死鬼昨日膽大了些,偷摸往侯府門前去了一趟。好傢夥,侯府前後街道皆已封了路,四周守衛里三層外三層,簡直圍得水泄不通,那架勢,當真可怕極了。」那同伴嘖嘖搖頭嘆道。
「甚麼人幹的知道麼?」那婦人好奇又問。
「這哪裡說得准?」那同伴訕訕一笑,頗有些畏懼得抬眸又往城前巡查守衛身上眺了一眺,方才鬼鬼祟祟又往那婦人耳畔湊過去,悄聲道,「有說姚家乾的,有說山戎乾的,內憂外患,唉……」
那婦人眼瞳一息圓瞪。
謝昭寧:「……」
她二人雖狀似竊竊私語,但嗓音恰巧是謝昭寧與他身後齊沖能聞個一清二楚的音量,這交談來得湊巧又及時,謝昭寧不動聲色往四下里張望,便見隊中果然三三兩兩湊著不少人正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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