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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往左右機警一瞥,輕聲一嘆,便通紅著一張俊顏,讓她繼續這般靠著了。
「怎得?」謝昭寧溫聲問她,「身子不大舒服麼?」
「夜裡做夢,總是夢見北疆地龍翻身,嚇著了。」霍長歌悶聲在他臂間隨口編了瞎話,隱隱啜泣一聲,「害怕。」
謝昭寧:「……」
「若按這書籍記載,千百年來的地動皆算上,哪裡便都不安全了,豈止北疆曾有過一次地動呢?」謝昭寧啼笑皆非長嘆一聲,頓覺她眼下心思沉重得倒不似這個年紀的姑娘家,雖未有凌雲壯志,倒也心繫百姓家國,怪讓人心疼的,遂安慰她道,「你也說了那是夢,快起來吧。」
霍長歌細細弱弱應一聲,抬頭昵他一眼,仍是一副心有餘悸模樣,往後小退一步:「你說,這樓里可有教人如何躲避地動的書?」
「這些若是能避免,便無天災一說了,我閒了且幫你尋上一尋,你也別再多想了。」謝昭寧將那書合上往架中一放,也不再給她瞧,轉身輕聲勸她,「莫怕了,你就是想家了,回去吧。」
「不想回,你記得幫我尋書,莫誆我。」霍長歌抿唇鬱鬱寡歡一搖頭,莫名便想貼著他多說說話,「我確實也想爹爹了。」
她那一聲「爹爹」,令謝昭寧眼神一動,也恍然現出些憂鬱的影子來。
「三哥哥,」霍長歌眼瞅著他一瞬怔忡,便曉得他也被一言勾起了對自己親生父母的思念,遂試探問他, 「三哥哥家是哪裡的呢?我幼時聽爹爹提過一句,謝翱謝將軍原也是北地出身,又葬在翼州清河,卻天賦異稟,竟猶善水軍。」
那是自元皇后古氏一族隕落後,這數年來,謝昭寧頭次從旁的人口中聽到自己父親的名諱,一時間,竟是眼裡隱隱蘊了些淚光。
這世上竟還有人記得他生父原名謝翱,生前乃是將軍,謝昭寧原以為,只死後被追封為清河郡王的謝翱早已泯滅於新朝建立後這十幾年的過往中,不為人知了。
「……常山郡。」謝昭寧眼神倏然溫柔,微微發亮,似是碎了一把冬暉在裡面,又暖又惑人,霍扶光一時便瞧得有些愣。
「……三哥哥家在翼州啊!」霍長歌聞言驚詫抬眸,竟難以置信道,「原——原——」
怪不得他前世對於北疆的傾覆、霍玄的身死原那般自責,因霍玄半生守護的亦是他的家鄉。
霍長歌駭過一息,緩過心中驚濤駭浪,心頭又如刀割似得難過悔愧,她再強自抿出明亮笑意,一牽謝昭寧衣袖,扯了他一下:「你隨我來!」
謝昭寧便茫然讓她揪著一路踉蹌上到了五層閣頂,出了閣內,站在外廊上,著一身單薄深衣,與她一同臨風而立。
那書閣高得驚人,站於頂樓之上,便能將整個京城盡收眼底,臘月午後的京都不似尋常熱鬧,街道空空落落的,鮮少人煙。
霍長歌手扶闌干眯眼覷著太陽辨過方位,抬手遙遙憑空一指東北處,回頭俏生生笑著與謝昭寧道:「往那裡走,一直走,出了中都過得京兆尹,不遠便是翼州了,三哥哥——」
她指的地方,不過虛空一個方向,往遠瞭望也不過是一片天接著一方地,天地一線處甚麼也瞧不清楚,可謝昭寧卻下意識順著她指尖,極目遠眺出去,這十幾年中,從未有人與他這般指過家的位置。
有那麼一瞬,他似乎,當真看到了翼州常山郡隱在遠處雲霧籠罩的天邊。
「出了三輔地界,便可直入翼州,」霍長歌嗓音悅耳清亮,似一道清泉淌在山澗,在謝昭寧身側輕輕地道,「翼州地處平原,路甚是好走,卻冷得厲害,風似刀割般刮在臉上……騎馬行過五六日,方才得見一片連綿群山……山上野草比人生得還要高,鬱鬱蒼蒼,一路蔓延至天邊,似是要長到天上去,風一吹,隨之搖晃,便要發出『簌簌』的聲響……」
謝昭寧隨她言語,眼前便似已瞧見了那茁壯蓬勃、令人震撼的生命力。
原來他的家鄉——是這樣美好的地方啊……
他聽著聽著,側眸不動聲色昵著霍長歌,唇角越發漾出明顯的笑意,心裡很暖也——很感激。
甚至於——
那一瞬,他恍惚想,她原也不需長成旁人心中預設的模樣,不用心胸廣闊,不用鐵骨錚錚,也不用凌雲壯志,只是如此,倒也不錯?
第24章 爭執
楊澤年紀大了, 病來如山倒,府里又閉了門,一連十幾天連朝都沒上, 更別提往崇文館中去授課。
晉帝從未提及著皇子們前往探望之事,也未急著安排其他大儒接手崇文館中事務, 只讓霍長歌一本正經得日日與眾人講些北地戰役。
講至第七日, 霍長歌能說的該說的皆已掏得乾淨了, 便做出一副實在再憋不出來的模樣,往堂前正襟危坐,坦坦蕩蕩與堂下眾人大眼瞪小眼,喉嚨沙啞乾澀,撂挑子不幹了。
連鳳舉這才又喚了其他太傅來授課,治學態度猶如兒戲一般,搭著前幾日南煙那句「陛下不愛珍寶原更愛藏書」, 簡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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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 休沐,民間自有祭灶、逐除的習俗, 宮中倒沒那許多規矩, 只連鳳舉晨起與太子宗廟祭祀一回, 便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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