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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狡黠多變慣了,謝昭寧也漸摸透了她脾性,對她這齣爾反爾的行徑見怪不怪,一雙冷冽鳳眸里只剩下習慣性的縱容與無奈,瞥她一眼,嘆口氣,隨她性子去了。
「誒,先說好,」霍長歌見他優雅一手半抬就要去挪雲中郡內的小旗,趕緊出聲攔了他,「賭局先開這兒,你輸,十支箭。」
「那要是你輸呢?」興許是由她描繪的北疆風貌太過無畏與熱血,謝昭寧與她面前竟被徐徐激出了爭強好勝的少年意氣,長眸輕抬,「郡主又輸我甚麼?」
霍長歌聞言一怔,拍案便道:「十兩黃金!本郡主也是有食邑之人。」
一盤子的沙都快讓她拍散了,便是謝昭寧張口問她要慶陽郡,她此時亦能痛快拱手相送。
「嚴重了。」謝昭寧猝不及防懵了一瞬,一拱手,「不至於。」
「我樂意。」霍長歌道,「開戰!」
她率先拔了一隻赤色小旗,也不率軍往前移,徑直往謝昭寧城門前懸空不住地搖,竟在那「嘩啦嘩啦」的響動中,嗓音脆生生地邀戰道:「謝將軍,出來打出來打,正面迎敵,攻城戰太無聊了啦!」
謝昭寧正負手屏息凝神望著那沙盤暗自布局,聞聲頓時啼笑皆非,一口氣泄了個乾淨。
「你,你——」他想斥霍長歌兩句,抬眸見她偏了頭沖他笑得明媚又張揚,一雙杏核似的眸子光華流轉、靈動清亮,手中小旗不住亂晃,鬼靈精怪的模樣活潑生動,他「你」了半晌,終還是語塞,只得縱容得又嘆一聲,亦拔了自個兒陣營一隻墨色的小旗,沒好氣地道,「應戰!」
謝昭寧連生悶氣都氣出股子溫雅好脾氣的意思來,霍長歌樂不可支,又忍不住想逗弄他,見他拿著那小旗要往城外插,右手並指就去點他手腕,謝昭寧手腕翻轉,兩指間夾著那小旗與她你來我往地過招,手掌交錯抵住對方互不相讓。
霍長歌手掌微微粗糙,掌心亦有一層薄繭,哪裡像個姑娘家的手。
謝昭寧眼神一動,指間一松,另一手於下方準確將那小旗一接,往她頭個空了旗子的沙丘上一插,覷著她雙眸沉聲便道:「一萬輕騎出得城門,快馬奔襲,與你第一勢力交鋒,側面衝擊,貫穿你軍,斜插-入陣,殺人掠糧,一擊便撤——」
他一上來,猝不及防就出了奇兵,霍長歌一滯,便聞他又續了半句道:「——往你這處來,你可擋得住?」
霍長歌垂眸,見他修長兩指一動,已是拔了她第二勢力沙丘上的赤色旗。
匈奴人雖說慣於群居,但王庭與兵力並不集於一處,草原上一方勢力遭騎兵側面衝擊,頭尾衝散難以相顧,想留住對方難,想增援與通報第二勢力更難,只能眼睜睜瞧著對方絕塵而去。
霍長歌杏眸一眯,硬生生瞧著謝昭寧將自個兒墨色的旗往她那第二勢力的沙丘之上插-進去。
「戰法不變,如法炮製?」霍長歌品出了點兒意思,意味深長笑著問他一句,也不慌,「還是出其不意,以戰養戰,以攻代守?」
謝昭寧淡淡應她一聲,仍緊盯那沙盤,判斷了兩方勢力間距離,正要再走第三步,熟料霍長歌不攔不擋,竟輕笑一聲。
「憋挺久了吧,三哥哥?」霍長歌悠悠閒閒覷著他,眼神清亮又戲謔,似能一眼瞧進他心底,謝昭寧眉心不由一蹙,抬眸,卻見她手撐著沙盤側邊,身子前傾,凝著他雙眸笑著問,「平日沒少琢磨怎麼運用騎兵吧?你怕不是想傾巢出動,徹底端了北匈奴王庭?胃口夠大呀。」
謝昭寧眼神一凜,面色微變。
第22章 歸途
「有道是戰法如其人, 我當以你的性子,該是會走攻守兼備那路子,不成想——」霍長歌故意話說一半留一半, 謝昭寧顯是今日被她煩急了,又被她所謂的北疆風骨逼出了血性來, 下手失了些微算計與分寸。
只從他如此一步, 霍長歌便曉得如今的謝昭寧果真與前世那時不同, 他不是被楊澤與張遠圖教歪了,而是在經年日久中,更加懂得如何藏住鋒芒而不露,就如前日尚武堂,他始終不出全力一樣。
他是一柄利刃,不是不願出,而是不敢出, 亦不能出, 如此時的她自己一般。
謝昭寧只覺她那一眼,便將自個兒三魂七魄皆已看透了, 溫潤唇線抿得筆直, 兩手暗自握了拳, 沉默覷著她。
「三哥哥,你在怕甚麼?」霍長歌凝著他雙眸發問, 手上轉著自個兒陣營那赤色小旗, 即不出兵也不防範, 得了她想要的答案,便連那戰局也不重要了。
謝昭寧眼神戒備, 始終不言不語。
霍長歌也不催他,另一手將那沙盤裡塑好的地貌陣營一把全抹平, 又將小旗重新插-拔打散,只待再瞧不出有過布戰的痕跡,這才拍打著手上的沙,理所當然地抬眸笑:「三哥哥不用這般防著我,我與三哥哥,如今不僅處境相同,而且——」
她故意頓了一頓,方才意味深長又續道:「——殊途同歸。」
霍長歌話音即落,謝昭寧眼神陡然一盪,長睫輕顫,心頭像是被她一語狠狠敲了下,帶起的漣漪劇烈震盪在他胸腹間,那滋味,當真是難以言喻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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