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頁
連珣歪頭抬眸,雙目猩紅得環視在場眾人,再眺都檢點及其身後禁軍,群疑滿腹間,便誰也再信不過了。
「隻字片語,陛下便要定臣的罪?」幾縷碎發脫出玉冠垂落兩頰,連珣狼狽扯了扯唇角,愈顯陰鬱,斜眸孤注一擲道,「這通敵弒父的罪名下臣擔不起,也擔不得,陛下若要治罪,總得讓人心服口服罷。」
他賭程淵深縱山戎王庭剿敵未歸,他賭姚啟順伴駕山戎鐵騎引路在途,他賭皇后既飲毒身隕便死無對證,他亦賭都檢點真心歸順——他不過在賭眼下時局混亂,連鳳舉並無實證定他罪行,仍有片刻殘喘間隙。
「執迷不悟,不知悔改!」連鳳舉居高臨下,怒極反笑,只簡潔下令道,「將南煙帶上來!」
他話音未落,連珣已變了面色,眼睜睜瞧著南煙戰戰兢兢被兩名禁軍自園外帶入,便知不妙,似一瞬被人拊背扼喉。
南煙是這宮中老人,身份不必贅述已是人盡皆知,她即為人證,連珣一事便要塵埃落定。
霍長歌橫眸掠過,意外之中又覺理所當然,南煙身份她原便已猜中七七八八,只可惜了這對姐妹亦被裹挾在皇權爭鬥之中,淪為祭品,避無可避。
南煙立在階下一側,與南櫟位置相對,她忍不住抬眸眺了連珣又去望南櫟,眸中凝著掩蓋不去的雀躍與希冀。
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與南櫟分說卻不得,沉沉看了她一眼,方才轉身跪拜了連鳳舉後,匍匐在地,結結巴巴悉數道出連珣通盤籌謀——那些為永平宮側殿一道宮門所遮掩數年的未酬壯志與陰毒算計。
「——便是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五殿下予娘娘了一瓶前朝奇毒『纏枝』,威脅娘娘今日大宴之上下於陛下杯中——」
「阿姊!」南櫟合身撲在禁軍豎起的槍陣前,痛呼一聲,悽厲慘叫,「阿姊!你怎可背叛殿下,背叛我!」
她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卻是一語坐實了南煙所述。
「蠢貨!蠢貨啊!」
「纏枝」其毒,一探皇后屍身便知真偽,連珣眼前生的罅隙已為這倆姐妹三言兩語堵死,氣得渾身顫抖,自齒縫間擠出一聲誅心咒罵:「賤婢,你是要害死你妹子!」
「不會、不會的,陛下仁善,一言九鼎……」南煙聞言不敢再與南櫟對視,只喃喃自語著戰慄抬首,祈盼似得看著連鳳舉,頭也不回得顫聲一勸南櫟道,「小妹,回頭是岸。」
「岸?哼,」連珣卻是接她話音,萬念俱灰似得冷笑,又心有不甘得緊咬下唇,一副陰柔相貌些微扭曲,「沒岸了。」
「既如此,我兒可願認罪了?」連鳳舉聞聲眉目低垂,居高臨下道。
「認罪?是啊,該認罪了,可臣——不認。」連珣雙目猩紅與他四眸相對,陰惻惻一笑,狠戾嘶聲道,「臣九死不悔,不過唇亡齒寒罷了,是您逼我的,逼我反!逼我死!」
「前朝拱手以送皇位,卻遭凌-辱逼殺,致全族盡覆!古家忠心耿耿,亦落得鶯猜燕妒、無人不冤的下場!霍家鞠躬盡瘁,死守北地數十載,到頭來不得不送獨女入京為質!我姚家既為陛下刀劍,又豈能長久?難不成束手就擒、引頸就戮,同待卸磨殺驢的那一日嗎?!」
「今日筵席便可見一斑,陛下更改宴請名錄,本就蓄意要誅我姚家一脈!」
「嗚嗚嗚——」姚家家主正假模假樣抹新淚,冷不防連珣已自暴自棄掀了底牌,駭然大驚。
「若今日你姚家安分守己,倒不至於亡在頃刻,朕本欲放你一馬——」連鳳舉不置可否,半仁半義道。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連珣卻不領情,截他話音後,雙眸又稍一低垂,正一副鬥敗模樣,氣若遊絲一嘆,「事已至此,臣,願賭服輸,但連璋——」
「連璋!」連珣陡然似條瘋狗般便欲躍起,兩側禁軍忙持槍將他壓跪在地,他發冠歪斜,形貌狼藉,卻不住掙扎著呲牙,似要狠狠撕咬在場眾人,臨死奮力一搏一般,「連璋!山戎大軍入境,王庭必定空虛,程淵若此時率兵拿下新王,徹底端了西境外鄰,不日便要被派往北地強行取代霍氏,拔了心頭刺!你那兄弟擺明與霍長歌情投意合,今日你亦免不了一死,古家舊怨難平,來年霍家悲劇重演,咱們四人地下再聚吧!哈哈哈哈哈,連璋!你甘願嗎?你情願嗎?!」
霍長歌聞言驟然抬眸,便與謝昭寧驚惶四目遙遙相對。
連珣一顯瘋癲之相,連璋便覺不好,果不其然,他防不勝防又被擺了一道不說,那瘋狗將該說的不該說的皆在此刻通通倒了出來,卻是將已被他刻意按下不提的霍長歌與霍玄惡意架在了火上,狠辣撕開了連鳳舉心底最深的疤與絕情的謀劃,強行激將到欲拉諸人同歸於盡的地步。
四下里再添譁然,形勢愈發不可控制,連璋被迫站在了刀尖上前無可進、後無可退,霍長歌亦心緒難寧,五指扣緊絲弦,瀕臨絕境。
「死到臨頭,還有功夫操心霍家?想來往日永平宮中,你與霍長歌暗通款曲、私交甚密。拉下去,拉下去!」連鳳舉阻止連珣不及,急忙抬袖一揮,又見縫插針再潑霍長歌一頭髒水,方匆匆下令怒道,「來人!把他嘴捂了拖下去!將姚家一族盡數押進天牢候審!」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