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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還未有前世那般隱隱的肅殺,只是通身一襲清貴俊雅裹著少年英氣,似個等著出鞘的寶劍名器。
謝昭寧與那侍衛點頭回禮,停在門前階下,見霍長歌杵在門口不進去,疑惑瞧著她,只溫聲道:「郡主早。」
他眼神一動,霍長歌便曉得他心裡頭在想甚麼,故意抿唇可憐巴巴得對他拖了長音道:「三哥哥早,我夜裡又做了噩夢,一宿沒睡好,起早了。」
她一路行來,鼻尖上凍出的紅暈還沒散,越發襯得她膚色白皙細嫩,模樣嬌俏可愛,與那古怪脾氣絲毫不搭。
謝昭寧淡淡瞥她一眼,也不曉得該怎樣接她那語氣莫名有些親昵的話,生硬得點了一點頭後,又覺得似乎如此冷淡不大妥帖,便清咳一聲,抬眼覷著她身後道:「將門這般敞著,內里熱氣都要散乾淨了,進去先別脫大氅,仔細著涼。」
霍長歌聞言一怔,不由將謝昭寧那話往心裡頭又過了一遍,倏然便覺一股熱流自心口往四肢百骸舒展出去,眉眼忍不住似月般彎起來,眼神清亮得沖他甜甜一笑。
謝昭寧讓她笑得一驚,下意識眼神戒備,往後稍退半步,生怕她使壞,退完又覺不妥,羞愧垂眸一探手,紅了耳尖讓她先進屋。
霍長歌正心情大好,見他如此一番動作忍不住「噗嗤」笑一聲。
她往門裡站進去,待謝昭寧也進來,將那厚重木門隨手關了,這才又尋釁滋事,追在他身後問他道:「三哥哥這又主動關懷又避我如蛇蠍,可還有意思?」
「又渾說,你既叫我聲哥哥,」謝昭寧神色如常回她,耳朵卻已整個紅了個透,強自找了藉口,話裡有話地抬眸道,「自是與珍兒一般,是妹妹了。平日裡關懷一二,也是我這兄長該做的,又哪裡避、避你了……」
珍兒,嘖,這小名兒叫的,噁心吧唧的。
霍長歌心頭莫名又酸又苦,上下兩排貝齒也軟得立都立不起來,遂衝著他一撇唇、明目張胆得就翻了翻眼白,一副鄙夷又不爽利的模樣。
謝昭寧:「……」
謝昭寧讓她瞪得一臉茫然,不曉得哪句話又說錯惹了她。
「我不喜歡連珍,」好在霍長歌下一刻自個兒已和盤托出,倒是爽快,將心思直白刨開,也不用人多猜,「三哥哥莫把我與她相提並論。」
「這話原不可亂說。」謝昭寧一滯,低聲斥她,「那是位公主,由不得你來挑三揀四。」
「我曉得,只是不喜就是不喜,就像我現下也討厭你,在這兒把話明說了,又如何?」霍長歌見他維護連珍愈加煩躁,忍不住便挑釁道,「三哥哥,你可是要去陛下面前哭一哭,告我一狀呀?」
謝昭寧聞言一哽,他也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再老成,面子也還是要的,曉得自個兒招人煩了是一回事兒,讓人直面說出來,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他神情瞬間難以言喻,長眸略有些難堪地覷了霍長歌一眼,人倒也識趣,只扭頭遠遠避開她,從後排桌椅間繞到自己座位上,沉默坐下去。
「哎,」霍長歌把人惹了還不算完,腆著臉又跟著湊過去,往他前桌上撐手一坐,晃蕩著一雙小腿,一副不拘小節的瀟灑模樣,眯眼笑著追問道,「三哥哥,你就不問問我煩你甚麼?」
謝昭寧陡然頭疼起來,眼神複雜地抬眸,一言不發,也一言不想發,平白自取其辱這種事兒,他脾氣再好也干不來。
他打小頂著那名不正言不順「三殿下」的名號寄人籬下活了十幾年,自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八個字,早已摸得透了,如今對上霍長歌這副模樣,竟隱隱生出些失望的意思。
霍長歌覷著他雙眸里那熟悉的神情,便曉得他心裡在想甚麼,這眼神她前世已司空見慣,她本想逗弄他再鬥鬥嘴,也算是替他解個悶,不成想卻先惹了他傷心。
她心頭霎時古古怪怪得疼,疼得像被鈍刀子來回劃拉了兩下:「哎——」
霍長歌下意識出了聲,一喚他,望著他那雙漂亮鳳眸就「噗嗤」笑著一撇唇,故作嫌棄道:「你就是太無趣,太太太無趣,哪裡是十七?我原當你已七十了呢。」
謝昭寧聞言眼睫一動,眼底似有光微微一晃,傷懷一瞬便散了,他欲言又止一睨她,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謝昭寧,」霍長歌兩條小腿往起一疊,又上下來回晃,頗沒有身為大家閨秀的自覺,舉止甚不雅觀,「我——」
「叫三哥。」謝昭寧又低聲斥她,「怎麼總記不住?」
「三哥哥,」霍長歌故意狠狠拖了拖長音,尾音又甜又膩,拖得謝昭寧莫名又紅透一雙耳尖,她語氣陡轉輕快,一指背後,眼神清亮道,「要不要玩沙盤?反正現下還沒人,來一局?」
「你在北疆時,也是整日與人尋釁約架的麼?」謝昭寧那表情一言難盡極了。
「要你管,」霍長歌一抬眉,頗不客氣與他道,「痛快些,玩還是不玩?我贏不了太傅,還贏不了你了?」
說完也不待他答,霍長歌攏著大氅下擺就跳下桌,逕自往沙盤一端走過去,那沙盤比尋常人家裡一張飯桌還要大上一倍多,內里的山川河流皆是以細沙攏的,到處插滿了赤墨雙色的小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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