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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好駁他,亦不知你心思,便著他今日將人攜來宴上,若合你眼緣,將人留下便是——」
連鳳舉話音未落,皇后臉色倏得青白難看:她原不知她大哥竟存了這樣的念頭,莫不是曉得皇帝已許多時日不曾來她宮中過夜,才有了送人入宮的打算?還是……還是這招只是障眼法?姚家藉此在安皇帝的心?
皇后心中登時驚濤駭浪,兩手掩在袖中,十指互相絞緊,偏生面兒上不敢露-出一分端倪來。
她屏息壓著一腔混亂心緒,牽唇生硬一笑,喉頭苦澀干啞,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可嘆自個兒雖貴為國母,卻卑微極了,像個笑話一般,她為姚家尊榮自鎖深宮半生,卻仍落得為兄為子狠心算計的下場。
兄長欺她瞞她,與親子私下合謀良多,竟一分一毫未報與她知曉?
她哪裡還是個人?
不過一個祭品罷了——陪葬皇權的祭品。
皇后頓時自哀自憐,竟大逆不道截了連鳳舉話音,罕見得在他面前撕破了端莊賢淑的外衣,顫顫巍巍得咬牙直道:「怕是兄長記錯了,那丫頭業已及笄,恐不大好久留妾的永平宮——」
大宴過後,她就要交代了這條命去,她如今只想遵從本心,為自己瘋那麼一回。
「是嘛?已及笄了?那倒是好事,」連鳳舉稍感意外,卻只當皇后是醋了自己要納她侄女入宮,也不與她計較言行有失,漫不經心眯眸又笑,「待過了今日端陽,過幾日昭兒回來,便將此女指給他做側妃吧。」
「……陛下,這?!」
形勢陡轉,煞是出人意料,皇后愕然抬眸,卻見連鳳舉瞧著她笑得深沉,隨意尋了些由頭,與她意有所指又續道:「昭兒身份特殊,又常當值外宮門,進進出出也波折,朕也不大想繼續留他在宮中,與他一房妾室,便可著他提早出宮建府了。」
「待過幾日,正是觀賞夏荷的好時候,皇后不若也設個宴,邀請些青年才俊,吟詩作對,倒也風雅。只,霍氏骨子裡的不屈與忠貞怕也一脈相承,這才俊,皇后必得更加細心挑選,已有通房妾室的,便不可了。」
皇后:「……?!!」
她恍然大悟,原謝昭寧與霍長歌間那影影綽綽的情愫,早已為皇帝所識破,他眼下便欲藉此計一箭三雕:既著謝昭寧納妾出宮,又使他與霍長歌再無可能,再者,謝昭寧一旦納了姚家女,與連璋更要漸行漸遠……
皇后一時竟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滿目蒼涼中又隱著無力,心中因與皇帝相伴十五載而生出的那些留戀,驟然便要煙消雲散,念及己身遭遇,她只覺他們皆不過是旁人手中的玩物,這皇權籠罩下的人心簡直骯髒透了!
「陛下、娘娘,二殿下求見。」她正憤慨傷懷,殿外有宮女倏得輕聲試探稟報,她壓抑心緒抬眸,連鳳舉卻不以為意抬手一揮:「必是為了布防之事,不必傳他進來了——」
他神色略有不豫,起身下床更衣,蹙眉不滿隨口便與皇后道:「昭兒未在,他肩頭擔子雖說甚重,卻也太不成器了些,竟連下屬亦壓制不住,鬧出禁軍聚眾械鬥的笑話來。」
「昨日罰了他,今日便急躁要見朕,午膳前已來過一次,只漫說他思來想去,宮中布防似有薄弱之處,尤其幾座宮門,需整改布防、增補人手,被朕訓斥了。想戴罪立功雖是好事,但急功近利之心若昭然若揭,便沒得要惹人笑話了。」
「都檢點已接管宮中巡防事宜,今日左右用不著他,讓他安生去赴宴,」連鳳舉說道急處,橫眉冷對,高聲一揚,「不見!」
「……是。」皇后眼神一動,聞言似有所感,與他躬身行禮,垂首之時姿態溫順,神情複雜。
「哦,對了,長歌如今還在燕王府中養病,今日過節,既不能召她進宮來,」連鳳舉思忖又道,也不管皇后到底知不知曉霍長歌失蹤真相,只一本正經得偏頭囑咐皇后,輕描淡寫道,「你攢個食盒,再挑些姑娘家用的物飾著人送過去,莫慢待了。」
皇后一頓,又輕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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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璋在皇后寢殿外端立許久,午後陽光正烈,曬得他眼前一陣陣發懵,卻只等來皇后貼身大宮女夏苑。
夏苑如今也已上了些年紀,兩鬢似有微白,唇角隱有細紋,眼神也不似年輕人那般靈動,她打小陪著皇后長大,年紀原比皇后還要長上四五歲,現下將近不惑,是這宮中頗為年長的宮女了。
「二殿下,陛下說,」夏苑與連璋躬身行禮間,與他一同站在炙熱石階之上,抬眸婉轉與他輕道,「殿下該去巡防了……」
她甚為貼心得將連鳳舉生硬的「不見」二字隱在話中,生怕連璋尷尬。
連璋聞言,面上失望神色一晃而過,板著張冷肅面龐也不說話,點頭應上一聲,略微踟躕片刻,方才轉身離開。
前日禁軍之中無故有人聚眾鬥毆,禍及正陽門,牽連數千人,他便也挨了五杖刑罰關了兩日禁閉,今晨出來,便察覺宮中數處布防有異,尤其正陽門前守衛,竟是一茬生臉兒,他往帝駕前通稟,卻被無情駁斥,只道原是都檢點正常遷補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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