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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戰火還未燒到三輔,她於右扶風的老宅中,每日晨起對鏡梳妝時,側眸便能從窗前瞧見他遠遠打院中走過,一步一步,似踏在她心間一般。
只是終歸事與願違,回不去了……
皇后口中遽然湧出大股大股黑紅的血,沾滿鳳袍前襟。
夏苑隨她瞧過兩眼絳雲,轉眸霎時駭得魂飛魄散:「娘娘!」
皇后一雙美眸虛虛眨了兩下,一手捂著小腹,面色痛苦蒼白,卻是笑著靠在夏苑身上緩緩坐倒在地。
「娘娘,娘娘!」夏苑驚聲尖叫,兩手托住她,慌張轉頭四顧,「來人,來人喚太醫正!去喚太醫正!」
「我這一生,直到此時方知——」皇后抖著染血的指尖死死抓住夏苑袖口,要她噤聲,掙-扎與她一字一頓道,「生而為人,不能左右自己命運,便是最大的錯。」
夏苑窺見她脖頸上血管隱約浮起,形似枯枝模樣,恍然一怔,眼淚「唰」得落下,抱著皇后失神得跌坐在地,心裡似乎明白了甚麼。
遠處不住有人聞訊跑來,驚慌叫喊,周遭聚得人也愈來愈多,人聲嘈雜中——
「你瞧,」皇后眸中生機漸消,眼瞳渙散,她躺在夏苑懷中,被裹在金燦燦的陽光中,身子抽搐,止不住嘔出一口又一口的血,顫顫巍巍抬手越過眾人頭頂,指著虛空,一點,「那兩只錦雞飛得真好看——」
「我,我瞧見你與我……養的錦雞了,它們……它們飛得……真好啊……」
第61章 入瓮
中都城外, 京郊。
霍長歌與謝昭寧騎馬下山,山腳下一處隱蔽角落中,一棵參天巨樹下, 松雪與五、六少年營衛正等在那兒,身側停著一輛馬車華貴大氣, 頂覆帷幔上繡百花爭艷, 棚頂四角各綴五彩絲絛, 下垂遮門帷簾上織綠羽孔雀,極盡奢華,車前四馬體格結實粗壯,四肢強健靈活,腳力比之軍馬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綠羽孔雀——卻是姚家圖騰。
「這是——」謝昭寧見狀驚詫疑道,抬腿利落跳下馬背。
他適才出聲,便被霍長歌身後搶了白:「是我讓他們劫一輛過路的權貴馬車助咱們進城用, 沒成想卻是巧了, 劫到了姚家頭上。」
謝昭寧聞言一瞬了悟,便知今時今日, 如此情形之下, 他二人身份的確多有不便, 何況他又失了木符,進城門尚且不易, 委實需要藉助外力遮掩。
說話間, 霍長歌也下得馬來, 牽著謝昭寧手便朝松雪走去,姿態親昵又落落大方。
謝昭寧便也順從己心, 面上雖仍止不住些微赧然,卻與她五指糾纏, 溫熱掌心相貼。
他們行到樹下車旁,便見那樹下草叢中原還並排躺著三人:一名弱冠年紀的車夫,一位及笄之年的姑娘,還有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皆一副闔眸暈厥模樣。
「適才搜過身,是姚家的人。」松雪將那幾人身上木符取下遞給霍長歌,詳稟道,「人也已問過了話,中間那位是姚家偏房庶出的姑娘,此番原是打算先從右扶風老宅進城,入主家與眾人匯合後,再一併應詔入宮赴宴。」
霍長歌雙眸一亮,接過木符又探頭往樹下瞧了一眼,竟意外得見那位姑娘衣著華貴清麗,雖雙眸緊閉,卻仍難掩沉魚落雁之姿,膚如凝脂、楚腰衛鬢,只十五、六歲就已出落得風華絕代。
她便側眸問謝昭寧:「這姑娘倒是貌美,與你四妹妹不相上下,相由心生,瞧著就是個好脾氣的。三哥哥,你可曾見過她?」
謝昭寧聞言便知霍長歌心思,淡淡眺著一瞥,見那姑娘雖國色天香卻面生得緊,眸光頓斂,溫聲回了霍長歌:「未曾。姚家有女容貌昳麗,雖說聲名遠播,卻從沒出過閨閣,先前亦未應詔入宮,禁軍之內怕也無人識得她樣貌。」
「那便好,方便咱們裝扮了。」霍長歌遂「噗嗤」一笑,眼神清亮狡黠,嘴角得意一翹,「此番倒是運氣不錯,連帶著皇宮內也能暢通無阻。」
「你們好生將人照看著。」她轉頭又與下屬交代,語氣輕快得體貼囑咐,「此地免不了蛇蟲鼠蟻,可莫讓他們被叮咬了。若是花了如此一張絕世美人兒面,也怪讓人心疼的——」
她隨口打趣間心念電轉,陡然察出些許不同尋常:這姚氏女久藏深閨,卻今日得晉帝召見,難不成——此節骨眼兒上、將將翻天的時候,連鳳舉後宮要添新人了?
「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霍長歌倏得「嘖嘖」兩聲,揶揄挑眉一瞥謝昭寧,「我這一路只不住讚嘆,你這位五弟好厲害的心機與手段。」
謝昭寧稍稍一怔,便也明白過來,又下意識念及元皇后,心中越發五味雜陳,垂眸無奈與她道:「……是啊,甘拜下風。」
「拜?那可不成,」大戰當前,霍長歌還不忘見縫插針逗弄一番謝昭寧,任性嬌嗔道,「輸你我樂意,輸他可不行,你也不許輸給他,我可不高興著呢。」
謝昭寧啼笑皆非,見她笑得嬌俏靈動,七上八下又鬱鬱寡歡的一顆心霎時便平靜了許多,只覺有她相伴在側,莫說艱難萬險,便是生生死死皆亦不足為懼了。
「好。」謝昭寧於眾人面前縱容睨她,溫柔又堅定得應答道,「不會輸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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